方銘徑自走近海岸,左右張望過後,朝來時方向走去。
他要去找多余的船隻。
薛爍的隊伍是乘船登島的。除非船隻被那些漁民破壞,否則應該還藏在這座島嶼的某一處。剛才隊伍急著離開,沒有仔細尋找。而他現在有足夠多的時間,可以沿岸邊轉一圈。
白浪一下又一下衝刷著岸邊礁石,他逐漸遠離了隊員聚集的位置,只剩下他獨自一人。
不,這大概不太準確。
那個人不遠不近跟著他,大約十幾米的距離。既沒有上來搭話,也沒有離開,僅僅是一言不發跟在他身後。
方銘偶有停下,對方也便停住。再邁開腳,對方也同樣跟了上來。走走停停,直到一處棧橋附近。
棧橋年久失修,常年浸泡在水裡,大部分木頭都腐朽了。似乎一碰就會徹底坍塌。棧橋周圍立了幾柱木樁,上邊粗繩綁了同樣破舊的船隻。
漁船在海面漂浮,搖搖晃晃。
方銘原以為終於找到了軍隊用船,走近才發現,這似乎是漁民的東西。發動機壞了,船槳擺在座椅底下。裡邊到處都是積水,拇指大小的螃蟹從邊緣處爬過。
他試探站上船隻。漁船立即沉下,又因浮力回歸原位。雖不太安穩,但勉強能用。再看發動機,磨損嚴重。裡邊機油還沒用完,沉澱在了最底部。
沒有其他發現,他關上盒蓋準備下船。鞋底卻踩到一個硬物,撿起一看,是一圈漁線。
“你要用它們嗎。”
聞言,方銘轉回頭。
是全楚悠,在他上船期間靠近了這邊。
方銘不知對方指的是這圈漁線,還是這艘船。
他收起東西:“總得找個辦法離島。”
“如果我們能更快解決,”全楚悠道,“說不定能跟他們一起走。”
他們指的是薛爍。
方銘皺眉。
“不是我們,”他糾正,“而且,我不認為我能趕上。”
全楚悠笑了笑,不置可否。
找船花了一些時間。方銘望向來時方向,這個距離,已經完全看不清原來的位置了。
“你該回去了。”他道。
全楚悠:“你呢。”
方銘:“我還有事要做。”
聞言,全楚悠依然笑看著他,沒有離開的意思。
方銘注視人片刻,接著扭頭朝叢林方向走去。身後傳來腳步聲,大約是跟了過來。他停步,那人也同時停下。
“你該回去了。”方銘音量大了一些。
“不。”全楚悠再次拒絕了他。
方銘轉過頭,動作看得出急躁。
“你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小銘。”全楚悠淡淡,“我也一樣。”
“我想要幫你,你明白的吧。”
方銘無言以對。
簡直像是把剛才的反問給拋回來了一樣。
他想要毀了這座島。
這是他的初衷。既然這座島已經異變、島上只剩異形,那麽就不應該存在於世上。他既然已經來了這兒,就沒有理由灰溜溜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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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掉它,這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意義。
然而與之前數次的爭吵同樣,全楚悠依然不肯放過他。
一邊是寬廣的叢林,一邊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兩人立在這之間,相互注視。一人眉頭緊皺,一人臉上掛著淡笑,沒有一方讓步。
最終,方銘率先移開視線。他眉頭蹙得更深,轉身走進了叢林。
一進密林,便覺光線驟然弱了幾分。陽光被擋在交錯的樹杈外,只能勉強湧進幾縷。
方銘沒有再去管身後人,走近一棵樹前。他拿出剛才找到的漁線,在樹乾上纏繞一圈。綁好結後,又拉著往樹林深處走。
全楚悠沒有對他的行為發表任何意見。既沒有阻止,也沒有詢問,只是默默陪著他。
每走一段距離,方銘就會停下,確認漁線的方向,接著再找一棵樹木纏繞一圈。
他並不指望能這麽一路連到城鎮,只是在做試驗——能否依靠漁線指路,順利走出叢林。
目前雖然找到一個走出叢林的辦法,但那方法太過被動。他既然想把這些異形全乾掉,就不能指望下一回還靠漁民帶路。
如果這個辦法能成,他就得設法找到更多漁線或者替代品。
走到一半,他聽身後人喚他:“小銘。”
方銘沒有理。
“小銘,”身後人又喚了他一聲,“漁線斷了。”
方銘頓住。
手裡的漁線一直是緊繃的,連接著剛才最後綁好的樹木。他手摸漁線往回,剛走十幾米便停下腳步。
後邊的線松了。果真斷了。
原本應該綁在另一棵樹上,這會兒卻只剩斷掉的半截。至於其他來時綁的線,已經徹底不知去了哪裡。
這是釣魚專用的線,極其堅韌,普通風吹雨打根本不受影響。何況這麽短的時間,既沒有風,也沒有下雨。
唯一的解釋,只能是這座島在搗鬼。
方銘扔開了手中漁線。
現在,他們大概暫時出不去了。
再看全楚悠,表情沒有任何的失望或是不安。哪怕“漁線斷了”這句話,也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這個人,就沒有丁點兒害怕麽。
方銘抿了抿嘴,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繼續朝城鎮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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