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一早便藏身於觀世音像當中?早在他與靳玄野踏入這破廟之前?
是否此人設下了幻陣?
此人長發覆面,看不清樣貌,衣衫襤褸,猶如拾荒者,手中的劍不知是哪裡撿來的破爛。
他細細觀察著,見此人劍鋒上滴墜著靳玄野的血液,恨不得將其扒皮抽筋。
殺氣衝天的劍光旋即朝著此人的脖頸襲去,彈指間,又硬生生地被陸厭收了回來。
靳玄野覺察到異樣,好奇地道:“怎麽了?”
“此人大抵是你師父謝君川。”陸厭將靳玄野放下,丟了瓶傷藥給靳玄野,“你自己包扎。”
說罷,他施展身法,逼到對方面前。
對方衝著陸厭便是一劍,陸厭一手捏住劍身,一手撩起對方乾枯如稻草的發絲。
果不其然,他見到了謝君川的面孔。
謝君川似乎神志不清,識不得他,隻知提劍砍他。
陸厭具體不知謝君川曾在這清風山遭遇過何事,隻知謝君川從清風山返回九霄門後,便身受重傷,天年不壽。
上一世,謝君川九死一生,而他忙於癡纏靳玄野,愧對謝君川。
上一世,謝君川究竟是如何擺脫這般境況的?
“師父!”靳玄野面色慘白,正捂著心口,手指鮮血淋漓,無心包扎。
眼見陸厭不顧自身安危,一次又一次地靠近師父,他鬼使神差地生了嫉妒之心。
陸厭嫌棄他年紀尚小,沒個定性,倘使他與師父一般年紀,倘使他便是師父,能否與陸厭長相廝守?
但他不是師父。
陸厭明明不喜同人交際,鎮日面無表情,可是陸厭每回見到師父皆是有說有笑。
陸厭心裡頭真正心悅之人會是師父麽?
啊,他怎能如此揣測陸厭與師父的關系?
更何況,就算陸厭心悅於師父,就算陸厭與師父兩情相悅,都輪不到他這個區區師侄(徒弟)置喙。
他右手握拳,重重地捶打著自己的腦袋。
他這腦袋定然壞掉了。
陸厭見狀,飛身至靳玄野跟前,質問道:“你在做甚麽?”
靳玄野向著陸厭伸出手去,又猛地收了回來:“我……師叔,我這腦袋壞掉了。”
陸厭撫摸著靳玄野的腦袋:“你在想甚麽?”
“我在想……”靳玄野望著陸厭,而後,倏然一扯陸厭,擋在了陸厭身前。
陸厭持劍格開謝君川的劍,兩劍相擊,震耳欲聾。
接著,他抱起靳玄野飛出數丈,責備道:“你何苦用肉.體凡胎去擋?不要命了?”
聞言,靳玄野雙目灼灼地問陸厭:“我要是沒命了,師叔會一直惦記著我麽?”
陸厭極其冷淡地道:“你要是沒命了,我一直惦記著你做甚麽?我又不是你的未亡人。”
是他傷靳玄野太深了?
靳玄野居然願意為他去死,隻願被他惦記。
靳玄野又問:“師父要是沒命了,你會一直惦記著師父麽?”
卻原來,這靳玄野是呷醋了。
陸厭哭笑不得,直截了當地道:“我對你師父只有師兄弟情誼,並無斷袖之意。”
靳玄野長長地松了口氣:“師父若是向師叔求.歡,師叔不會答應的,對罷?”
“你師父絕不會向我……”見謝君川窮追不舍,陸厭攬著靳玄野的腰身又後退了些,才繼續道,“你師父絕不會向我求.歡,我們相識千年,你師父如若有心於我,早已挑明了。”
“你們相識千年……”靳玄野委屈巴巴地道,“我假使能早出生千年,與師叔相識千年該有多好?”
“你這傻孩子,何必自尋煩惱?”陸厭收回附於靳玄野側腰的手,催促道,“快些包扎。”
靳玄野大著膽子,以沾血的尾指勾了陸厭的尾指:“師叔心疼我麽?師叔多心疼我一些罷。”
“你這是苦肉計麽?”陸厭一面說著話,一面巧妙地挑斷了謝君川的右手筋脈。
靳玄野緊張地道:“嗯,是苦肉計,師叔願意中計麽?”
“快些包扎。”陸厭不答,直直地盯著謝君川,這謝君川的右手仍然靈活自如,顯然是受人操控,而不是受自己這具肉身操控。
外頭天光大亮,陸厭劈開這破廟的屋頂,從而使日光鋪天蓋地地傾瀉而下,謝君川一身的細絲隨即暴露無遺。
便是這些細絲奪取了謝君川的神志。
靳玄野見得細絲,提劍便砍,然而,被他砍中的細絲紋絲不動。
“你道行不足,砍不斷這些傀儡絲,不必出手,自去包扎便可。”陸厭將千年道行聚於“清朗”,直衝謝君川而去。
謝君川提劍直逼他面門,他險險閃過,不慎被劍鋒割斷了一縷鬢發。
靳玄野提心吊膽,提劍上前:“我來幫師叔。”
“你速去包扎便是幫我了。”陸厭衣袂一扇,靳玄野連連後退。
千年道行的差距委實太大了些,靳玄野很是痛恨自己無能為力。
陸厭給足了他面子,陸厭本該說他幫不了忙,只能添亂。
假若他仍是上一世的天下第一人,便能幫陸厭了。
但他上一世之所以成為天下第一人多虧了陸厭的內丹。
上一世,是他不分青紅皂白,害死了陸厭。
他吸了吸鼻子,乖乖地為自己上藥粉,雪白的藥粉數度被血液衝散,他費了好一會兒功夫,方才將自己包扎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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