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秦主任透過病房半掩的門縫朝裡頭看了眼,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病床上躺著個人,無從得知病人的具體情況,這讓她的臉上多少有些擔憂。但她面對外人時,情緒很快就收斂了回去。
她格外對零說了一句:“辛苦你照顧她了,如有情況或需要,你可以聯系我。”說著,秦主任從口袋裡掏出便簽和筆,寫下了自己的手機號交給零。
當眾,零沒有拒接。
“那我就先走了。”秦主任見狀,很乾脆地告別。
溫蠻和司戎也就順勢一起離開。
從電梯下去,一直到一樓分開,秦秀蓮突然慨歎了一句:“杜老師她真的是一個德高望重又善良溫柔的好人。”
秦秀蓮的這句話應是對溫蠻說的,畢竟這裡只有他們是認識相熟的。溫蠻看向這位上級,心裡還在想他應該怎麽回答對方,就又聽見秦秀蓮嗤笑了一聲。
“不過好人幾乎從來不被老天爺眷顧。”
秦主任明顯和病房裡的老太太有著一定的淵源。而那位杜女士此前人生的故事,也必然有著非凡又唏噓的一面。
“走了,小溫,回見。”
“秦主任再見。”
從頭到尾,秦秀蓮倒是表現得不怎麽在意溫蠻身旁的司戎,不管對方是溫蠻的伴侶,還是研究所的緊密合作方。
等人走後,司戎告訴溫蠻有關杜芊華的一些信息。
“這位杜女士,是當初國內第一批投身於異種研究的研究員,那時候異種的保密等級比現在要嚴格很多,中間有十年,她處於‘緘默’狀態,和她的愛人孩子失聯。一直到各大研究所相繼建立並走上正軌,她才從一線功成身退。”
“但她的兒子在二十年前因為意外早早去世,十年前愛人也患病離世。這些年她一直獨居生活,只有有關人員會定期上門探訪。我想,剛才那位秦主任也許就是主要的聯絡人員之一?”
那麽秦秀蓮剛才那一番口吻的話語就有了原因,甚至說不定她們之間有著更深的淵源,以秦主任的年齡推斷,她們或許相逢於異種的“緘默”期,有著深厚的師徒情。
“杜女士的病情是不是不太好?”
溫蠻忽然問。
倘若杜芊華的身份是國家第一批異種研究員,那麽以她能夠享受到的優待,她的老年應該能夠得到非常好的照料,這點從她所住的小區地段、住院時的vip房都能看出來。可零身上散發出的焦慮和沉悶,卻是怎麽也掩飾不住的。
“蠻蠻。”司戎輕輕歎了口氣,“如果我是主刀醫生,那我也許能給你一個相對可靠的回答,很可惜,我真的不是。”
就在剛才,司戎也和零說過類似的話。
“生命是最不可預測的。”一切對於生命的評估和把握,本質上都是悖論,都是傲慢,“我只能說,這位女士一向表現出來的生活態度是很樂觀的,她把每一天都過得很好,她甚至還養了一隻貓。”
溫蠻一愣:“你是說……”
“是的。”
司戎微微一笑。
“如果不是被豢養,成為了余生彼此最牽掛的家人,祂怎麽會甘冒風險變成人類?”
“蠻蠻,我對零分文未取。可祂最後依然要付出代價。有得必有失,這種等價交換,是這個世界運轉的一套潛則,對任何物種都是一樣適用。”
司戎留下了這麽一句謎語。
……
零和杜女士的故事終歸只是溫蠻他們生活裡非常小的一部分。溫蠻和司戎固定會去喂貓,但除此之外,兩條故事線之間沒有更多的交集。
在司戎看來,他已經仁至義盡。他幫零找了有關領域的持刀專家,但並不對後續的結果負責。
生命是不能強求的,阿戈斯的愛人不拘泥於種族,它們的壽命自然有長有短,所以阿戈斯的種族基因裡,對這件事看得其實很開。在既定的結局來臨之前,阿戈斯珍惜每一天,或一百年,或一百天,無論長短,都是一生。
一生過完了,祂們就陪著愛人一起死去。
所以在溫蠻說過“五六十年”後,司戎就一直以此為“一生”在度過。
現在喂貓,也許將來他們還會喂狗喂鳥,在人生的不同階段,認真感受不同經歷帶來的體驗。
而他們喂的這些小貓,如今倒是和他們有些混熟了,會認人,在每天喂食的過程中也有了更多互動。溫蠻不由地思考它們的去處,還和司戎商量:“要不要給它們找一個收容機構?”
盡管溫蠻會憐憫,但他做不到帶這些生命回家。那麽現有最好的辦法,似乎是為這些流浪貓找一個長期的、可靠的處所。
“可以。”
司戎這麽一答應,後腳估計何秘書就有一筆新的獎金入帳了。
這個世界上的生命實在太多了,他們只能對目之所及的生命負責。
可是當他們準備著手去做這件事的時候,卻發現每天固定投喂地的貓碗連同小貓們全都不見了。
溫蠻的第一反應是流浪貓可能遭遇的下場,他不由地喊了聲:“司戎!”
司戎散出本體,但沒過幾秒,他就有了判斷,並且安慰溫蠻:“蠻蠻,沒事,是零。祂在這裡留下了新的氣息,看來祂把那些貓接走了。”
接走了?
乍聽起來是件好事,可溫蠻稍微深入一想:作為杜芊華的護工,零主觀上心甘情願、客觀上也的確全天陪護地守在對方身邊,他把小貓接走,有時間精力照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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