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用拇指一抹,這時候又絲毫不在意會不會弄痛自己,沾在指腹上的血還有不少。潔癖與擔憂一同讓溫蠻皺眉,伸手抽了兩張濕紙巾想要遞給對方,但海倫卻伸出舌尖自發舔乾淨了。
海倫抬起眼,看到溫蠻的舉動,微微一笑:“抱歉啊,已經弄乾淨了。”
戴上口罩後,他接著剛才的話題:“雖然人工智能抓不到,但人工智能的主人是人類,那就是屬於我能操作的范疇了。”
“我記得那個人哦,在研究所的時候站得那麽遠,用看死物一樣的眼神看我,真讓人不爽。不過現在他好像站不起來了,羅萊蕾製造的那場人為車禍實在是太——好了。”
“漫長的恢復期裡,那位方博士,他遇到的每一位醫生、護士、護工……乃至醫院裡擦肩而過的每一個人,究竟是誰會冷不防地朝他刺出尖刀,我想,這對於智腦來說是一個需要花費精力運算的大工程,畢竟再怎麽厲害的電子機器,最後還是受製於人類,即使最後它的主人死了,它也就是一個自生自滅的可憐蟲。它可以計算概率,但人心和感情實在是捉摸不透的東西。”
也許會讓這個光羽02直接在計算中報廢,誕生出03呢?
海倫惡意地笑了。
很顯然,海倫能這麽說、能這麽笑,是他已經引誘某些能夠接觸到方柊星的人那麽做了。
“在我死之前,我不介意去找一找他的麻煩。畢竟等死的日子實在太無聊了。”
在海倫的口中,一個本該很恐怖的人工智能和其背後的人類,似乎也就是那樣了。但也許,本來乍看很了不起的事物,本質也就是那樣。
死啊死的,就這樣被他稀疏平常地掛在嘴邊。也許這就是海倫僅剩的、最強烈的願望,溫蠻和司戎都感受到了。
薩提亞竟然是一個如此自厭自毀的種族,這是海倫嘴上沒有說、但卻最後告知他們的信息。薩提亞的自毀和祂們的魅力結合在一起,這樣的組合多麽畸怪,薩提亞又似乎因此而更美麗。
溫蠻情不自禁地說:“你會實現你的心願的。”
在海倫看過來的時候,溫蠻抿了抿唇,說道:“薩提亞不只有你我吧。”
如果基本上只有同類才能殺死同類,那海倫要實現他的心願,就必須再找下一個薩提亞,讓對方來殺死自己。而薩提亞只要在進食,就幾乎永生,以繁殖與死亡的速度相比,薩提亞的數量應該不少,只是偽裝得十分完美。
海倫噗嗤一聲笑開。
“小家夥,你是我們裡最天真可愛的一員了,我現在覺得有你這樣一個特意種也挺好。記得離所有的薩提亞遠一些,祂們可都太壞了,是沒有心又會騙人的家夥。”
“知道為什麽薩提亞們能毫無芥蒂地進食乃至吸乾生命麽?”
“我們的父親教導我們每一項吸引獵物的能力,教導我們成長,祂只會在最後希望得到一次回報:讓自己的孩子親手了結自己。在生物基因裡需要殺掉己父來完美蛻變的生物,應該沒幾種吧?連父親都能殺,食物又怎麽會放在眼裡。”
“而父愛……哈——薩提亞對愛是那麽貪婪地吸吮,怎麽可能慷慨付出?所有的教導,付出的時間與愛,都是為了最後這‘最盛大的收獲’。”
“兩個非親非故的薩提亞,想讓對方來了結我的生命,對方除非是聖父,或者你這樣天真的孩子。否則沒有付出就能如願,每個渴望死亡的薩提亞都會嫉妒得發瘋的。”
海倫的三言兩語,把薩提亞這個種族最後也最恐怖的遮羞布完全攤開。但薩提亞就是這樣外表極致美麗內在極度腐爛的一群生物,祂們都討厭自己,所以祂們樂於毀滅自己。
海倫慷慨激昂地陳述著,演講著,甚至陷入了一種亢奮的發瘋中。
“溫蠻,你那個不負責的父親,從這某種角度來說是個聖父!祂不需要你來殺死祂,你不用管祂的死活。無論祂現在是死是活,這輩子祂都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了。”
海倫垂下腦袋。
“也許我也需要一個我自己的孩子……”
“不、不!”
“不……還是算了……”
“最起碼,我不想要一個不是由她生的孩子……她離開我很久了,很久很久了……”
說著,祂快步走出去,拿起自己的帽子,似乎即刻就要離開。
溫蠻有一種預感,自己大概不會再見到海倫了。而現在他異種的身份已被證實,而異種們的預感,又幾乎都是那麽得準確。
海倫實在是一個很矛盾的人,溫蠻對他的觀感很複雜,但無可否認,對方幫助到了自己。臨別之前,溫蠻喊住他。
“海倫,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就像薩提亞,異種有祂們自己對種族的稱呼,也會有祂們自己的名字。
海倫回過頭來。
“不可以哦。”
“這是她為我取的名字,是我要帶進墳墓裡的秘密。”
溫蠻也就真的無從知道,海倫口中的“TA”究竟指誰,這背後又有怎樣一個故事了。
……
海倫慈善地留下一堆訊息,隻待未來溫蠻下一次分化期的時候慢慢驗證。
而現實裡,A市暗地裡正在風雲湧動。
IAIT研究所的傾塌,最初隻被本地新聞描述成一樁由於施工不合格導致的意外。但從研究所逃出去的異種,切切實實地存在、流竄在人類社會中,祂們是確定的、一定會爆炸的炸彈。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