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蠻在最上方,司戎扶著他,溫柔地鼓勵著他。他們的身下還有一層柔軟的“白毯子”,它沒過兩人的腿,也遮住了山堆一般的繭晶,偶爾隨著溫蠻自由地曳晃著。
可是光靠溫蠻自己完全不夠。
溫柔也因此成為一件壞事,一點點地嵌進血肉中,帶來無法解的癢。溫蠻隻得停下來,雙手顫顫地撐在司戎的肩膀上,濕漉漉的眼光搖曳地落在司戎身上。
“你難道不幫我嗎?”
他問。
司戎聽得心都要爆炸了。
他馬上就倒戈,成為溫蠻的得力助手,不,應該說幫凶。只有幫凶,才會無原則地擁護、支持與溺愛。溫蠻就在司戎的幫助下,迎來了一場堪稱滅頂瘋狂的洗禮。而一開始為了驗證溫蠻更愛“誰”的初衷,早就被拋得一乾二淨。
司戎不是真的人類,祂的擬態只是一種偽裝,本質上還是阿戈斯那漆黑的本體。所以司戎不可能做到什麽都和真正的人類完全一致,就比如祂釋放的物質。
當司戎以人類的外表做出非人的行為時,怪誕感比他是阿戈斯的模樣時還要強烈。
大量不是液體、但又比觸肢要柔軟有彈勁的“小觸肢”朝著溫暖狹窄的巢穴突進,爭先恐後地想要在這裡佔據底盤,扒住每一塊溫暖的巢穴內壁。這太荒唐了……!也太超出人類的承受了!這樣的人形紳士,和異種怪物又有什麽分別?甚至比異種怪物的時候還要更過分!
溫蠻修剪得光滑平整的指甲直接在司戎肩頭撓出紅痕。
不過,溫蠻現在就是看到了,也不會心軟後悔了。誰知道阿戈斯擬態出來的人形,表面像模像樣,實際上是不是什麽鋼鐵鋼板,誰的手指甲有能耐在鋼板上劃一道痕跡呢。
溫蠻忿忿地喃喃:“你之前是不是在騙我……!”
這句話需要搭配現在溫蠻在接受的這些怪誕物來理解。溫蠻覺得那時候的司戎,一定是提前做過功課才懂得偽裝,否則溫蠻就算想假裝不知,在突然接受這樣的怪東西後也會一下子破防崩潰的。本來還需要強行忽略愛人一些奇怪的表現,現在對比之後溫蠻覺得
之前那些都太“正常”了,起碼沒有這麽外露的非人部分!
司戎饜足地攬著溫蠻,輕快笑道:“因為之前我不知道會不會嚇到你……”
在惶恐的時候,很多蠢事都做得出來,而且還做得瞻前顧後,醜態百出。不過司戎並不感到難堪,關於溫蠻的每一件事、每一個回憶,對於祂來說都是別樣的,特殊的。阿戈斯沒有讓時間倒退與延長的能力,而愛人的生命又決定了祂們的生命,所以阿戈斯必須盡力地記住和愛人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不管是好是壞。
“而現在我明白,我是被蠻蠻你愛著的。”
他得到了一個最好的答案。並且能夠在築巢期期間獲悉,實在是更為幸運的事情。
司戎看著已經軟癱在他懷裡的溫蠻。
“我已經感受到蠻蠻對這一個‘我’的偏愛了。”
隨著巢穴內壁的升溫,貼挨著的“小觸須”逐漸融化,化成澄清的水流,其後慢慢地,從逼仄的洞穴縫隙中潺潺流出。
司戎低頭看著,詠歎道。
“真漂亮。”
……
溫蠻很少生氣,特別是從來沒有對著司戎生氣。
但這次他是真發脾氣了。
可見阿戈斯也有很壞的一面。
……
當睜眼看到家裡臥室的布置時,溫蠻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第一次築巢期,溫蠻的體驗感太強,以至於感受大於觀察,沒有辦法得出一些可供下次築巢期研究參考的數據。不過現在,溫蠻由衷地希望,每次築巢的周期最好間隔久一點。
隨著司戎築巢期的結束,一切也要逐漸回歸正軌。
首先是案子的後續。據司戎當時築巢期的說法,他是等到規定期限、經警方同意才離開的,現在溫蠻能夠聯系外界了,才從何秘書那裡知道,那時候何秘書去接人,刑偵的盧隊長特意喊了邵莊陪同,見到何景的時候頗為不好意思和內疚——他們以為司戎在這些天的拘留生活中大受刺激,整個人都頹廢了。具體表現為遲鈍、恍惚、愛答不理,對任何人和事物都缺乏關注與興趣。
而當兩位警察看到只有何景按時來接人、身為伴侶的溫蠻卻沒有到時,恐怕已經覺得這個事情徹底影響到他們雙方的感情了。
當然,這也不代表司戎在整個事件中被認為完全沒有過錯,先前他濫用私人手段懲戒六位男性跟蹤者的行為的確是違法的,只是他已被證實和殺人案無關。
何秘書的掃尾工作做得非常到位,被智腦買通作為劊子手的行凶者落網,他之前從事過一些不合法的行當,因此他也有能力實施把死者折疊塞進垃圾桶裡的作案手法。但他說這個手法,是他的買家強烈要求的。
至於那位“買家”,刑偵那邊大概是很難再往下查了。
智腦已經被它的主人強製回收,它的下場甚至不得而知。何秘書始終嘗試追蹤出一些蛛絲馬跡,為此還把那天街道上所有的攝像頭監控都移花接木地換了,拿回公司裡挨個研
究,但人工智能的領域,即使是捕獵者繆一也束手無策。
不過他們最初的目的——為司戎洗脫嫌疑——起碼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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