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溫蠻抱著的觸須一下子變得柔軟無比,充當安撫與撒嬌的小怪物,而別的觸肢,大的小的,粗的細的,通通湧來,且還那麽有序,逐根包裹溫蠻的手指,直到完全覆蓋他的掌心。從遠處看,溫蠻的手臂就像連著一根黑柱,一直通向地面的黑色海洋。它們溫柔,它們冰涼,成為最好的降溫與安慰工具。
更多的觸肢也在向這裡湧來,也不知道溫蠻究竟還有沒有抱著懷裡的那一根了,因為幾乎所有的觸肢都眾星拱月般地圍繞著溫蠻。
他幾乎被怪物包裹、簇擁,怪物跟隨著他一起逐步地移動,成為他身後綴著的臃腫巨大的黑影。
[好難受……]
[蠻蠻……]
溫蠻發現,他竟然能夠聽得懂這個狀態下的司戎的囈語。
也許這是司戎的能力,也正因為聽得懂,所以溫蠻更相信自己沒有認錯。
現在這個樣子亦步亦趨跟著他的,就是平日裡西裝筆挺的紳士。
如果不是直覺,不是感覺,溫蠻怎麽也不會把兩者輕易地劃等。他們之間頂多只有“黑色”這樣一個相似的標簽。不過,現在溫蠻還是抱住了這個黑漆漆的大家夥的極小一部分,更被祂完全抱住。
這樣的司戎很不對勁,溫蠻心裡也擔憂,但他不得不先做一些事情。
他來到幾乎力竭的許示煬面前。
“謝謝你許警官,感謝你最近一段時間的幫忙,我們直接的交易完成了,稍後,我會讓人把你想要的給你。”
休菈曾經說過,他可以幫助許示煬恢復,由於許示煬深受阿宿僮的汙染,他很容易產生極致的愛憎,並且飽受情緒反覆起伏的痛苦,但只要把這一部分情緒抽掉,許示煬基本就可以回到正常了。但得益於休菈的口才,他當初好心和許示煬說的時候,被徹徹底底當成了算命騙子。
同樣的內容,溫蠻說卻截然不同:他是IAI
T的研究員,他作為可以接觸並研究阿宿僮的直接人物,只要一個聽起來比較恰當的理由,就能讓許示煬像抓住浮木一樣緊緊地抓住這個機會。
因此,溫蠻就以一個“能幫助人解除阿宿僮影響的實驗劑”,誘使許示煬答應參與到這個計劃中。現在,雖然身上負傷,可與即將得到的回報相比,一切似乎是值得的,但許示煬卻擰著眉,目光中流露濃鬱的質疑和提防。
溫蠻你在飼養這些怪物麽_”
溫蠻實在不像被異種挾持的模樣,他的臉上看不到一點惶恐,所以許示煬只能想到這個猜測。
溫蠻抱著懷裡的觸肢,手掌輕拍,安撫對方的焦躁。而他的這份溫柔是隱蔽的,掩埋在更多的黑色觸須海洋下。
“許警官,關於這個問題,我無可奉告。”
溫蠻說完,他的身邊又多了一條晶藍色的“絲帶”。是繆一從監控的杆子上下來了。
“繆一。”當著外人的面,溫蠻特意沒有稱呼何秘書的名字,而是叫祂的種稱,“這裡交給你,可以麽?”溫蠻的這句話包含了許示煬、這些同樣看到了異種並且已經嚇傻了的不法之徒,以及那個不算結束的案子本身。
但他的這個說法,卻讓懷中的觸須為之一頓,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僵硬的軀體又顯示出祂的不安。
溫蠻發現,這個時候的司戎簡直過分敏感,備至的關心也許都彌補不了他纖細的神經,溫蠻半拖半抱著他巨大身體的一部分,卻感覺自己同時還要攏著愛人比沙細的心,於是頗感頭痛。不過溫蠻也知道,這樣的司戎和平時的他反差太大,一定是出了什麽事,而司戎現在無比地需要他。
阿戈斯的異常,會是什麽?
答案呼之欲出。
阿戈斯是個能為了得到伴侶青睞而不斷自我進化的神經病種族,通常情況下,阿戈斯都強得離譜。而愛人不能算祂們的弱點,得算是逆鱗。不過的確有一種情況,阿戈斯會陷入祂們自己相對的虛弱期——那就是祂們築巢的時候。
築巢期,是祂們愛情裡永遠擺脫不了、進化不掉的那條“尾巴”。
“很難受麽?”
溫蠻小聲地安撫道,並且拖著這片巨大的黑暗沼澤往遠處走,遠離其他外人。
阿戈斯賴在伴侶的身上,不停地摩挲遊走著。
祂看起來根本不像好好表達的樣子,可這時候偏偏是溫蠻最需要祂好好說話的時候,擔心、焦急的情緒不免充斥在溫蠻心頭。
“司戎,說話。”
被叫出了名字,意味著這個本質上早就名存實亡的遮羞布終於被徹底扯了下來。
司戎自暴自棄般地收緊了力道,把溫蠻整個抱起。
[嗯……很難受。]
[蠻蠻,幫幫我,求你。]
沒有溫蠻,祂一定會在這次的築巢期死掉的。什麽屆時找個借口和溫蠻分開幾天,祂要收回這種狗屁不通的想法,沒有一個阿戈斯能忍下明明有了愛人卻不能和愛人一起度過築巢期的痛苦。
祂一定會死掉的。
溫蠻整個人被黑色的觸肢頂了起來,他不得不伸手改抱住身邊最粗壯的一根,而原先在他懷裡的那根都已經被捂熱了,現在猝不及防地失寵,整個觸肢都傷心得發抖。
而其他的觸肢,則躍躍欲試也想取而代之。
溫蠻顧得了這頭,顧不了那頭,簡直心力交瘁,但他也真的擔心司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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