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木緋嶼倒是愣了愣。
魔尊沒想到聯邦的年輕人與帝國人思想如此不同。
原來克萊恩說的那些左呀右的主義、思想不止是文字表述,有的人確實是如此認知。
“但我爸他沒有放棄以芮!”對方急著為自己父親辯解,“他不是那種利益至上的人,他也會顧念人情的。”
“我不清楚艾上將的想法,但邢以芮一定是認為自己完了。所以他變得更急切。不止建功立業,他更要洗清自己冤屈。”木緋嶼目光一冷,“為此他不惜在兩國談判裡胡攪蠻纏,要拿我受審伏法換和平?”
木緋嶼冷笑起來,用他從狗血電視劇裡學到的名詞諷刺道:“拿我去道德綁架帝國,逼克萊恩放棄我換帝國的和平,他這才是挾私報復!姓邢的自私自利、自作聰明,死不足惜。”
魔尊冷冷與艾嘉誼對視。
艾嘉誼在他這個眼神中驟然脊背發寒,呆怔地望著他。
“你要真相,這便是真相。”木緋嶼指尖輕敲桌面,“艾將軍是聰明人,他說得不錯,‘急病而死’沒有毀掉邢元帥和邢家聲譽,是他死得過於體面了。他的行徑應當廣為人知。”
“以芮他……”
木緋嶼打斷他,“我明白你期待什麽答案。你想聽‘不錯,人是我弄死的,我錯了,我向你懺悔’。”
“不是!”艾嘉誼急忙擺手,“我說了沒有責怪任何人的想法……”
“你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個恰當的,為友人哭墳的立場。你要站在陽光下為邢元帥的孫子悲傷緬懷,而不是為一個戰爭狂哭喪。”
艾嘉誼面色慘白,坐在木緋嶼對面,卻彷如置身冰窖。他依舊艱難地辯白,“我沒有……我不怪任何人!”
小天道:“哇魔尊,他原來是這種人呀?那跟姓邢的有什麽區別!”
木緋嶼停了停,換回平淡的語氣說:“艾少,我自初見就討厭邢以芮,因他瞧不起身為omega的我。但我一直認為你有赤子之心。人有親疏遠近,你為友人懷疑、指責我害死他是人之常情。可你要的真相絕不會是你真心想聽的。”
“倘若邢以芮沒有‘急病去世’,你可有想過,他會如何死?停火,聯合對抗異種入侵是既定事實,是局勢的必然結果。任何人無法阻攔,為了利益政客也不會阻攔。他一意孤行拿我作筏子,他必死。”木緋嶼也是在親眼目睹司空邈如何“出賣聯邦”後才明了這一事實。
自由黨從一開始同意邢以芮的計策時起,就拋棄了邢這枚棋子。自由黨要的不是審判一個叛國者,而是借由木緋嶼與克萊恩對話,再經克萊恩與帝國政府達成交易。
“不是病死,便可能是自殺、意外。”此刻所言是木緋嶼在真正理解克萊恩的話後,重新審視自身,重新認識這個星際時代之所感。
何為是非?
是應當做的與不當做的。
何為明辨是非?
便是確立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的界限。它向上是高尚的道德,向下是法律法規。
私刑、私人審判、挾私報復皆是扭曲是非的行為。
明辨這個“是非”,才能讓艾嘉誼這樣的親屬朋友閉嘴。
“為邢以芮哭墳,別找錯了劊子手。”木緋嶼說完慢條斯理起身離開。
魔尊從不認錯,然而此時此刻他也切實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他踐踏法律,不僅僅是在破壞秩序,也是將自己送去了道德低谷,而將邢以芮送上了道德高地,從而是非顛倒。
否則邢以芮那般狗嫌人厭的,也可得到一個曾懷赤子之心之人的同情緬懷?
邢以芮的惡行不應由他悄然終結,而應公之於眾,用法律的準繩去審判,使公理伸張。
而木緋嶼最後那句“別找錯劊子手”並非推卸責任,那是一種否認式的承認。
——我就是殺死邢以芮的劊子手,別找錯了其他人。
身後傳來拳頭錘桌的聲響,木緋嶼腳步微頓,隨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艾嘉誼紅著眼圈趴伏到桌上,哀傷與無力感徹底籠罩了他。
沒人知道他究竟如何理解的木緋嶼最後一句話。但從此以後,即使是在兩國聯合調查組共同工作期間,木緋嶼也再沒見過他。克萊恩則從頭至尾沒見過他。
小天道遲疑、不解:“魔尊……”
木緋嶼卻輕輕磋磨指尖:“天道,我終於理解了,不辨黑白、不分是非的殺戮是錯的。”
小天道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戮仙……本尊所修殺伐之道,不該是這樣。為一時之快而殺,為殺人而殺,為私怨報復而殺,不對。戮仙應是……”
反抗天道,爭奪生存權利。
木緋嶼慢慢邁出一步,心境刹那間更上一層樓。他那一身自魔道深淵中歷練出的殺氣與堅冰如晨霧遇烈陽。
他曾經是緋嶼魔尊,但從今以後,他只是木緋嶼。
他會抵禦魔域入侵,卻不再只是為維護自己的生活。他要幫克萊恩,同時也是幫助這個他所出生的世界裡生活的每一個凡人。
他將放下殺戮之刃,拾起救世之刃。
第232章
星歷2355年,帝國的仲夏季節,注定是一個歷史難忘的季節。
由帝國主導,聯合聯邦組成的聯合調查組發射間諜衛星靠近異常區域,錨定坐標後派遣艦隊進入該區域進行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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