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物?傳說中,為禍人間的妖?李南落耳邊一陣嗡鳴,隻覺得好像身在夢中。
妖怪忽然張大了嘴,扭曲的面容下,露出絕不同於常人,反而似同野獸的森森白齒,伸出長長的舌頭,血色猩紅。
“快跑!”他隻來得及對阿玲大喊。
血腥氣撲面而來,尖銳的牙齒刺破了李南落的脖子。
妖怪的喉嚨裡發出古怪的聲響,濕潤感從衣領到胸口逐漸蔓延,血腥味讓人暈眩,和氣血一起湧上的,還有血肉被啃食的痛楚和恐懼。
“從今以後,李南落,將成為——弑父屠府的罪人。”
一字一句,話音落下,妖怪抬起頭,吞咽著他的血肉。
弑父屠府?!所有人都已不在了?
他,也要死了嗎?
背負著如此罪名?
李南落的心裡忽然湧上一種不甘。
他從小身體不好,本來早就看淡了生死,卻不想死於妖物之口,更不想這樣死去。
“少爺!”有人衝進來。
刀光閃過,破開了最後的一絲黑暗,屋裡瞬間亮起。
來的是個護衛,與那妖怪纏鬥起來,忽然返身架住他,往他懷裡塞了件什麽東西,然後一把將他扛起。
一路衝了出去,他視線裡看到慘淡的月光,還有在月光下一張張死白的臉孔,倒在廊下、屋門前的管事,伺候他的丫鬟竹香、負責灑掃的小廝……
俱都失了血色,像煙燭店裡扎的紙人,紙人又被人故意撕碎那樣,散落在四處……
府裡熟悉的面孔和熟悉的人,都成了——
他胸口一陣翻動,忍不住嘔起來,整個人控制不住的顫抖。
重重的的鎧甲摩擦聲,兵刃與利器碰撞的聲響,丫鬟阿玲的尖叫哭喊,相國外嘈雜的人聲,所有的這些……
還有鼻腔裡濃重到令人窒息的鐵鏽味,成為他少年時最難磨滅的記憶。
第2章 人心險惡(修)
落日時分,一片濃綠的村莊裡響起鳥兒歸巢的叫鳴聲,嫋嫋炊煙徐徐升起,在村子的上空蒸騰,像是蒙上一層輕霧,美麗如畫。
田地裡的人不多,慢騰騰的往家走,孩童奔跑著,卻也有不著急回去的。
“打它!”
“打死它!”沉重的石塊砸向草叢裡的黑色物體,一群孩子圍著樹叢。
“這奇怪的東西誰也沒見過,說不準是啥子妖怪呢!”
“就是就是,俺爹說了,沒見過的生人、沒見過的畜生,都他媽不是好東西!弄死它!”纖弱的手指搬起石塊,稚嫩的嗓音學著大人說話,竟也透出了幾分戾氣。
樹叢下,一隻渾身黑漆漆的東西發出微弱的叫聲,嗚咽著。
它原本有一身長毛,如今□□涸的血跡粘成了塊狀,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破開的傷口露出了裡面的血肉,尖利的爪子已不能再動,角度十分古怪的扭曲著,只剩一層皮毛相連,顯然是斷了。
嘴巴大張,卻不是為了露出尖銳的利牙,而只是為了呼吸。
微微睜著的雙眼,失去了野獸的靈動,木木的,直直注視著眼前這群孩子,早已無力掙扎。
石塊,樹枝,紛紛朝它身上砸去、刺下,那黑漆漆的動物顫抖了幾下,嗚咽聲成了悲鳴。
“別去,少爺!”樹林後,護衛阻止了少年上前的步伐。
“他們才是垂髫之齡,怎麽如此歹毒?!”少年緊握雙拳,死死瞪著眼前這一幕,“我本以為華胥國子民皆豐衣足食,民風淳樸——”
他實在說不下去,眼前的情景與他所知相差太多。
“呵,民風淳樸,那也是以前了,如今妖物肆虐早已……”護衛忽然停住。
“華胥早已不是原來的華胥,就像李南落也早已不是李南落。”少年回過頭,露出苦笑的眼神,居然有幾分滄桑。
“沒關系,殷遲,你不用避諱。”他深吸了口氣,接著說道,“距相國府被妖物所屠,已有大半年了吧?”
護衛殷遲知道,他雖然是在發問,卻並不需要回答,於是垂首沉默了。
就在他靜默的當口,李南落已經從林後走了出去,“你們且住手,我問你們買下它如何?”
眼看攔不住,殷遲歎了口氣,只能跟上,一手攥緊了口袋裡的幾枚碎銀,默默數了起來。
幾個垂髫小兒一起回頭,像是受了驚嚇,趕忙扔下手裡的石塊樹枝,“你是哪裡來的?是什麽人?”
“這村子定是被妖物禍害過,這才如此草木皆兵。”殷遲在他身後低聲說。
李南落點了點頭,口上回答:“我叫南理,只是經過此地,這是我的侍從,你們幾個,可答應把這東西給我?”
殷遲在他的示意下,掏出幾枚錢來,在他們眼前晃了晃,“我家少爺就喜歡撿這些個畜生回去,你們拿了這大錢,想買什麽就能買什麽。”
大錢,那可稀罕,幾個小兒伸長了脖子,只見那一枚枚白色的大錢,流轉著貝殼般的光澤,煞是好看,那可比普通的銅錢值錢多了。
“好好,給你們換。”
華胥國以白色為尊,所謂的大錢,可不是尋常人家用的起的,最多也就是見過,一枚可抵得上尋常的銅錢五十枚呢。
“快把這畜生拿去。”一個孩子踢了踢腳下,衝上來把大錢一把抓了去,緊緊攥著,“要是死了,這大錢我可不還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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