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來好像有種後悔的意味,李南落一眼看過去,“當初你不是想讓小妖把我看住了,做你的眼線,如今又來後悔什麽。”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那會兒的意圖被拆穿,夜蒼穹一臉遺憾,“說是眼線,可我什麽都沒來得及問呢。”
失憶的大妖,哪裡記得自己安排過什麽,他原是想的好好的,可未曾料到不如天算,要不是李南落本身挑剔,對人也難信任,那西苑裡的男寵女姬可就夠他頭疼的了。
光是喝醋,就夠他喝上一壺。
李南落應了聲,讓玹琴進門點燈,燈火亮起,方才還殘留的旖旎,便成了一片溫馨暖意,不知是不是因為今日特別,李南落總覺得,這萬鸞殿此時方才有了幾分家的味道。
夜蒼穹看著玹琴點起燈來,當初本來想著利用小妖也好當個眼線,自詡辦法不錯,卻還是錯了,世事並不總是如他所想,哪怕他是個厲害的大妖也是一樣。
玹琴沒派上用場,他也沒機會防著李南落周圍出現別人,要是當初李南落真的一直記恨於他,沒能等他回來,或是視他為仇,他們之間又會變作什麽樣子?
光是想一想,就心頭髮涼。
“我們有今日,實在是僥幸。”夜蒼穹忽然重重捏住了他的手腕。
見他一副臉色都要發白的樣子,李南落不明所以,夜蒼穹卻心有余悸似地說道:“你我之間,只要岔開一步,就再也不是今日的樣子。”
看這妖孽說得那麽認真,好像真的特別感慨,實在難得,李南落在他臉上輕輕拍了拍,“你我結親的日子,你說這些做什麽,如今在一起不就夠了。”
“那不說這些,說說別的,比如……何時洞房花燭?”夜蒼穹興致勃勃,有意調笑。
李南落自也不怕他,“急什麽,用過晚膳,夜還長著。”回握住他的手,下巴朝著走廊一抬。
夜蒼穹順著看過去,便見廊上一排紅燈籠,一直掛到臥房門前,好似過節一樣,紅彤彤的,滿是喜氣。
既認了是結親,成親的樣子總要有的,李南落張嘴一吩咐,玹琴就明白了,霎時也懂了什麽叫把名字放在一起,不過他已經先問了丫鬟,丫鬟們都知道他是侯爺面前的紅人,從他口中知道這句話來的來處,頓時面紅,互相對望著,想到侯爺和那夜大人怪不得總是關在房裡。
原還以為是討論公務,原來……
丫鬟們推搡著低聲輕笑,知道了這樁喜事,又得了吩咐,便著意布置起來,一個個燈籠掛起,宮燈也都點上,又去尋了各色盆栽的花卉綠植來,冬日裡也把萬鸞殿布置得好似回春。
隻片刻功夫,萬鸞殿已經是一派喜意洋洋,經過門前的丫鬟宮人,只要瞧見他們倆便會說出幾句吉祥話來,李南落便叫人賞了銀錢下去,今日灶上更是要準備幾桌好席面,要大家一起高興。
樣樣事情都安排好了,這回輪到夜蒼穹說不出話來,看他反應,惹得李南落大笑起來。
他很少這麽笑,近些年來更是,夜蒼穹總覺著,這根由落在自己身上,如今見他笑得開懷,一雙眼睛就仿如看到什麽寶貝一樣,一瞬不瞬的盯著他,把這笑顏收在眼底。
然後很高興又有些擔憂和樣子,開始未雨綢繆,“往後你也要這麽笑,但隻可對我這麽笑。”
“真是不講道理。”李南落忽然疑惑,“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妖物都這般小氣,還是只有我家阿夜特別嚴重?”
“說我小氣?”夜蒼穹在他臀上拍了一巴掌,做出生氣模樣,耳朵聽見這個“我家阿夜”,卻覺得很是滿意。
抬起李南落的臉,四目相對,殘存的笑意還在嘴角,他便輕吻那嘴角,又吻到臉頰,再到眼睛,一個個落下的吻,一直吻到飯菜都送上來。
羊肉酸湯鍋,湯頭是骨頭燉的,早就備下,裡頭下了魚肉做的丸子,金湯白肉,酸湯香氣勾人饞蟲,邊上放著筍片、肉片、各色菌子,都片得薄薄的,一燙就能入口,還有一盤紫蘇蝦、酒蒸鰣魚、一碟鹿脯、鴛鴦炸肚,一碗鵪子羹。
說好的席面,果然擺上了,兩人在桌前對坐,玹琴笑嘻嘻地,小心翼翼地斟酒,縮著身子退下,順便把門也關上了。
廂房暖閣裡,被燈火照得一片昏黃,又被外面大紅燈籠照進一片氤氳的紅,蒙蒙燈影,李南落坐在那裡,在光影之下,臉上仿佛也紅了。
他先舉起酒杯來,“阿夜——”
夜蒼穹舉起手裡的酒盞,卻不和李南落的碰杯,而是抬了一抬,“按照規矩,該喝交杯酒。”
抬起的手,和李南落的手繞在一起,只是個簡單的動作,不知道為什麽,此刻竟顯得分外叫人不好意思,兩個人眼神相對,學人家尋常夫妻,酒杯就唇,慢慢飲下。
“像我們這樣的人,竟也有結親喝合巹酒的一天。”李南落將自己那喝過的半杯酒送到夜蒼穹唇邊,“我本來以為,此生都要孤身一人的。”
夜蒼穹就著他喝過的那邊,口中飲了,眼神卻沒從李南落身上移開,“合巹酒算什麽,我們還要生生世世。”
“好,那就如你所言。”此生未過,為何就不能說生生世世了,李南落喝了夜蒼穹那半杯殘酒,兩個人交換了杯盞,等各自的杯裡都空了,這合巹酒才算喝完。
目光纏繞,夜蒼穹問道:“會不會遺憾,沒有親人,沒有友人,你我結親太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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