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雷澤已經很難對付了,要是再來個歸梧……”沒敢把名字說全,他捏住了身側的刀柄,咬了咬牙。
“雷澤背後便有歸梧棲的影子,興許這場戰事便是他們挑起的,對付一個是對付,對付一雙,也是對付。”任憑夜蒼穹抓緊了他,李南落和章兆康對話,竟然神色平靜,他是不在乎說幾次這個名字的。
夜蒼穹不容許他這麽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捏著他的手一下收緊,“我的主人,先前我的提議,你覺得如何?”
他又叫他主人,還用這種面帶微笑的表情,嘴角揚起的弧度並不帶笑意,一如眼底,仿佛有一層血色從那雙墨綠色的眼睛裡暈開。
李南落剛想要安撫他,就在要開口的刹那之間,有個人從不遠處走了出來。
他們站在街市的一個角落,路上早就沒有行人,街面上全是被樹妖踩碎撞翻的東西,還有受傷的人群,非常嘈雜,混亂無比。
有人從這一片混亂裡走來,就在轉角處,在他們視線死角的地方,不知道在那裡聽了多久。
“大……”見了來人,李南落張了張嘴,被兒時的記憶驅使著,下意識開口,又抿了抿唇,恢復了上一回見他時候的態度,“南宮,你終於肯出來了?不知我一路言行,陛下可還滿意?”聽著便有些個嘲弄。
是的,他早就知道他藏身在隊伍裡,南宮蒼白的臉色似乎在一路的行軍途中多添了些血色,聽見那句險些脫口而出的“大哥”,又聽見他改口,南宮的表情也隨之變幻。
這些都被夜蒼穹看在眼裡。
倘如說,他擁有的是離開相國府之後的李南落的話,那麽南宮所擁有的,便是過去的,曾經的,那個在相國府之中被好好保護起來,從未染上過半點塵世汙穢,不曾見過人心險惡,一如白紙般的相國府小少爺。
這樣的李南落,是與李況一同長大的,南宮此人,他擁有著夜蒼穹從未擁有過的那個部分。
這便是夜蒼穹一直以來,都看南宮不順眼的原因,從前不順眼,此時便更加的如同眼中釘,肉中刺。
“你的妖說的不錯,如今鄴城混亂,形勢詭譎難測,他們的目標若是你,你還是低調行事為好。”南宮穿著和兵卒同樣的厚襖,身披鎧甲,就好像個普通的兵丁,可他站在這裡,所有人看見他,都知道他不是個兵丁。
他摘下頭盔來,多了幾分血色的臉上,還是留著些許陰鬱之氣,看李南落之時,目光從夜蒼穹身上掠過去,表情微微發沉。
“聽說你們去太常寺了。”他的模樣看起來,似乎並不是為了道喜。
“去了。”在李南落回答之前,夜蒼穹先接了話,他走到南宮身前,好似只是為了與他分享這樁事情,一手攬上了李南落的腰,還對南宮笑了笑。
“不只去登了名簿,還在殿內慶祝了一番,吃了席,喝了酒,那個晚上小南落很是高興。”當著旁人的面,夜蒼穹直接把兩人親密之時喊的名字說了出來。
李南落表情一僵,耳根莫名的泛了紅,有些惱火,又在對上南宮好似一瞬間黯淡下去的眼神之時,想到了兒時兩個人的戲言。
那時候他還小,見了旁人婚娶,聽見那些吹吹打打,還好奇問過,當時的“李況”便一一作答,兩個人還約定,無論是誰娶了新娘子,對方都要請喝一頓酒。
因為那會兒李南落還小,對大人飲酒無比好奇,便借了這個理由,不過是“誆騙”大哥,想要討酒喝。
“李況”又豈會不知,便與他約定,要選一個特別的日子,不如等到有人娶妻,小人兒自然上當,他便這麽輕而易舉地把日子拖到了不知哪一日去。
如今,戲言將永為戲言,再也沒有成真之日。
他與夜蒼穹登了名簿,而李況成了南宮,他日若是有娶妻之時,他是否還能與他對坐飲酒?
得知兄長並非是真,一切都是假象之後,李南落又被李佑為了保護他而付出的犧牲所震動,最初的憤恨過去,自然也會想起些“李況”與他的過往,那些過往記憶中,自也有不少溫暖的時刻。
南宮見他神色有所和緩,緊繃的臉上也漸漸露出一絲暖意,只是在視線中出現夜蒼穹之時,下意識地皺起眉頭。
李南落從他的臉上就知道,南宮似乎並不讚同他和夜蒼穹之間的關系。
到底兒時是做兄弟的,哪怕沒有血緣聯系,那份兄弟情誼也非一夕之間就會磨滅,只是又很難再回到從前,兩人相對著,似乎都有些欲言又止,仿佛不知該以何種身份態度,來看待對方。
夜蒼穹前一刻的笑漸漸淡下,變作了難辨的深沉,捏著李南落的手一直很緊,此時又多了幾分力量,好似要將他的手腕捏斷。
李南落醒悟過來,惹了他家大妖不高興了,便安撫似的不去抵抗手腕上的力氣,眼神也看了過去。
南宮低垂了眉眼,掩住了眼底的起伏。
章兆康不明白其中的暗潮洶湧,只知道這個南宮是陛下派來的,如今他既然認同夜蒼穹的話,便等於是陛下的意思。
“侯爺大人,大都督一職本就有巡視督察之意,不如趁此機會,大人可以暗中查訪,我在明,你在暗,也算是個不錯的辦法,侯爺大人你看如何?”
夜蒼穹冷哼一聲,李南落此時此刻也不便再反對,此事就此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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