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走,仿佛點燃了某種壓抑的情緒,夜蒼穹一把拽住他,“你在驛館之時去見過韓昭煬?”
這是一種質問,李南落不會錯認,他覺得可笑,“你幾乎每時每刻與我在一起,我有那個時間,去見他?”
夜蒼穹聽見了他的回答,滿目猙獰卻並未和緩,反而變本加厲,緩緩說道:“你晚上可沒有與我同寢。”
他如今的樣子,就好似一個無理取鬧的妒夫,要不是此刻笑不出來,李南落簡直想要嘲笑這個大妖,竟然去嫉妒一個他根本沒有說過幾次話的人,還無中生有了?
“你今日到底怎麽回事?韓昭煬怎麽了,我又怎麽了,我與此人毫無乾系,你是懷疑我與他有染?”李南落本意是嘲弄,夜蒼穹的臉色卻驟然一變。
竟然還真的是?李南落不敢置信地看著夜蒼穹的反應,怒極反笑,“夜蒼穹!在你眼裡,我是這樣的人?!”
夜蒼穹沉默了下,有所收斂,“我知你不是,可那韓昭煬言辭鑿鑿,甚至能描繪出你身上特征,那是你寬衣之後唯有親近之人才能見到的,我的小南落,你倒是說說,要我如何去想?”
他的一字一句似從齒縫中擠出來,嘴角微勾,全無笑意。
驛館內韓昭煬敘述那些細節之時,好似還在美夢之中,李南落是如何挑弄他的,他是如何內心掙扎,最終鑄成大錯,卻也不後悔,既然已經得了一個晚上,那再多幾個夜晚,又有何區別?哪怕會被殺了,他也要在死前得償所願。
所以他每個夜晚都等候李南落的到來,每一次糾纏都是抵死纏綿,什麽姿勢都無所謂,如何羞辱都叫他甘之如飴,他沉浸在那無上的歡愉之中,不識白日,隻盼黑夜。
他也曾懷疑這一切只是一場美夢,可床榻被褥上的痕跡,那些歡愉後的氣息,無不在告訴他,這全是真的!
韓昭煬對著夜蒼穹全說了,等著他的也許就是死路一條,但他還是想說,帶著一絲優越感,一絲竊喜,哪怕是夜太傅,也未能讓東野候全心相付,而對他,是東野候主動的。
所以他說的毫無保留,知無不言,夜蒼穹的臉色越是可怕,他越是說得細,說李南落情動時的模樣,說那捏住他腰身的手臂如何有力,說那夜色裡叫人瘋狂的撞擊,說著白狐裘之下,好似神祇般走來的身影……
他告訴夜蒼穹,李南落的腰腹之間,有一顆痣。
夜蒼穹在聽到這裡的時候,一張臉上再無任何表情,沒有表情卻比任何表情都可怕,那雙眼睛深處似乎已藏了瘋狂,大妖的妒意和怒火轉變成失控的妖力,讓整個驛館裡所有的人都感覺到死亡從未如此之近。
連趙崇雲都開始害怕了,哪怕眼前的局面是他樂意見到的,可要是所有人都死在夜蒼穹的手下,還談什麽其他?
夜蒼穹可以不相信韓昭煬的話,可韓昭煬所說的那顆痣確實是真的,莫非李南落真的做了這樣的事?他那位內心無比孤高的主子,會去挑引韓昭煬,只為了夏棲國的情報?
他對他,也只是逢場作戲,只是為了利用大妖的能力?
一派胡言!
狂暴的妖力之下,韓昭煬整個人被踢到半空,噴出一口鮮血,然後一如欽原毒妖那般在半空詭異地停頓了一刹那,轟然墜地。
夜蒼穹沒有耐心了,他直接避過所有耳目和看守,一如往日那樣來到萬鸞殿,一如往日那樣站在李南落面前,卻已不是往日那般的平靜。
“我此來,就是想問一個答案,想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想看看我的主子是不是還屬於我。”他的腳步很慢,卻一步一步,裹挾著某種危險的氣息。
這不是夜蒼穹尋常的樣子,李南落往後退去,他不欲與他在此處紛爭,身形一動,撲出窗外。
可身後卻有一隻手,猛然抓住了他的腳踝,已經飛撲出去的身影被硬生生往後一拖,“我的主人,既然你不喜歡此地,那我們換個地方如何?”
夜蒼穹抓起李南落,身形飛快閃動,不一會兒便如虛影一般在天地之間穿行,沒有撲面而來的寒風,也沒有冬日的冷冽,這是妖力運用到了極致,他已經不是走在凡塵之間,而是穿行於自然的夾縫裡。
天地自然歸於五行,五行之力運用到了極致,就已不再是某種單一的力量,而是回歸最純粹的本源。
他真的只是個千年大妖?千年大妖竟有如此妖力?李南落本以為自己的妖力已經臻於化境,能自如掌控自然間的一切,可夜蒼穹幾年不見,補全了魂魄的他,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對妖的理解。
眼前一花,聽見一陣水流衝擊聲,已經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夜蒼穹把李南落放在地上,熟悉的洞窟,那是他當年與歸梧棲做交易的地方。
也是在當年,夜蒼穹消失不見的地方。李南落當然認得,這附近便是他當時丟下蠱雕的那片城外樹林。
玹琴曾經帶他尋過這個石洞,這個地方還是玹琴替夜蒼穹尋的,人跡罕至,就在瀑布之後,石洞裡有獵物烤炙的痕跡,有簡單的床鋪,用甘草堆砌,鋪了幾層衣衫。
怪不得夜蒼穹在夏棲國的驛館裡,沒有住宿的痕跡,李南落想到這麽些時日來,他沒有讓夜蒼穹住在萬鸞殿,也不準他相伴左右,將他趕到夏棲國驛館去,他卻獨自一人住到了這岩洞裡……
方才積滿的怒火忽然消減,李南落歎了口氣,“我真的沒有招惹過韓昭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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