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落就像看一個陌生人一般,“我記憶中的兄長,似乎並不是這樣的,你叫爹李相國,卻對這歸梧棲奉如神明,你說你是南宮……哪一個南宮?你為何不是李況?”
“我當年是李況,如今是南宮,其實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天賦異稟,自小便注定與眾不同,爹知道,我也知道,唯獨你自己,無知無覺……”
南宮回憶往昔,“你完全不記得,在你兒時只要你發怒,天便會打雷,你難過,天又要落雨……你自然也不知道,你出生的那一日,天有異象,紅霞遍布整個京城,那時候,陛下就已經知道你的不凡。”
南宮說得專注,李南落卻隻想放聲大笑,他也真的笑了,笑得險些流出淚來,“這是哪個畫本裡的故事,竟拿來安在我的身上?”
“既然我如此不凡,為何相國府內那麽多人遇到那樣的險境,陛下竟不及時讓大內近衛來援?巡城司日日當值,為何哪一日竟無人發現府裡的異常?陛下知道我不凡,為何不保護我家人,爹因妖禍而死,娘呢?娘是為何而亡?我記憶中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李南落慢慢站了起來,捏緊了拳頭的手撐在桌上,目中閃過厲光,“南宮,你來告訴我答案。”
第184章 不可違逆
是南宮, 不是李況。
李南落果然如他要求的那樣來稱呼他,如此一來,仿佛就能將眼前之人和昔日兄長區分開來。
李況是李況, 南宮是南宮, 昔日的李況對他的冤屈沉默了,今日的南宮呢?
身畔魚兒躍出水面, 又一頭扎進水裡, 吞吃了蟲餌, 南宮指了指水中,“你就是這魚,而血案就是那蟲餌, 這是為你準備的,你要為了活下去不惜一切……”
“你莫非要告訴我, 因為我天生不凡, 魏吳央便要殺了爹?荒唐!就算我真有什麽不凡,就算魏吳央當真為了逼出我的不凡之處不擇手段, 他身為華胥國君也不會找一個妖來取自家相國的性命。”
“你可是忘了,父親他本來對華胥是何等重要?魏吳央再混帳也並非一個昏君,他斷然做不出這等事來。”
李南落負手而立,淡淡看著眼前的這個“兄長”, 獲知親人還在人世的喜悅, 已經完全消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力。
“你要騙我到幾時?魏吳央哪怕沒有動手, 也一定知道當日會發生的事,他沒有插手, 是不是?眼看著相國府上下被屠盡,袖手旁觀, 到底是為了什麽?”
李南落這一連幾問,叫夜蒼穹心潮起伏,又心有所感。
片刻之前他還擔心李南落心軟,這會兒才發現,原來他只是對著自己的時候才顧念舊情,眼下只要有疑點,哪怕對自己兄長,他也未曾失了判斷,心中不由得生出些蜜意來。
南宮這一次不說話了,飽含了讚歎的目光落在李南落的身上,“你說的不錯,一分不差,陛下知道,卻沒有插手,不是不願,而是不敢,不能,這是一種交換,用那一天什麽也不做,來交換華胥國的平安,來保住你,不被帶去歸梧棲……如今雖然死了很多人,但你隻憑妖力即可縱橫天下,也不枉相國府那許多人命——”
“住口!”夜蒼穹收斂了心神,滿目陰沉,“保全華胥就是保全華胥,為何還要牽扯上他?你說這些,難道是想告訴他,那麽多人的死,是為了換他一身妖力?你要他如何自處?你還是他兄長,竟蠢到如此田地!”
南宮好似沒有看見李南落煞白的臉色,竟慢慢點頭,有些苦澀地說道:“事實就是如此,是為了保全華胥國,也是為了保全他,你以為李相國為何要把他藏在府中?他早已被歸梧棲定為聖子,身上系著華胥國的安危,歸梧棲想得到他,李相國哪裡能肯?只能不斷掩飾他的存在,盡量不叫人注意,陛下兩面難為,只能暗中相幫,南落還那麽小的時候,就已經被幾方盯著,只是他不知曉而已。”
李南落心中一片空蕩,又一陣混亂,而南宮的話還在繼續。
“這是他自己問的,既然他想知道,那麽不論這個真相有多叫他痛苦,他都要咽下去,陛下為了當年的事,心中也十分歉疚,所以許你高位,為的就是彌補。”
“難道不是因為我如今的妖力不可忽視?因為我對華胥有用?”李南落白著一張臉,終於露出嘲諷笑意,“魏吳央不敢見我,故而很少宣召,他心中有愧。”
南宮搖搖頭,“南落,這些年我就在陛下身邊,他為了華胥確實不擇手段,相國府的血案,並非他的本意,而是歸梧棲之意,陛下無法阻攔,只能坐視發生……”
“又是歸梧棲!”李
南落打斷了他,胸前不斷起伏,終於忍不住,“你究竟是不是我大哥?爹的死,相國府那麽多人的死,難道對你而言毫無意義?我不知道什麽聖子,我只知道,你我兄弟二人自小在相國府中長大,那麽多死去的人,就在你我身邊,就在我們眼前……被毀去的是你我的家,你怎能如此心平氣和?”
上百口人,上百人的鮮血,和性命,隻換來一個所謂的“華胥國安穩”和“李南落無恙”,南宮又何嘗不知這很殘忍,很冷血,將人視作螻蟻,絕不是君子所為。
可,歸梧棲,便代表著天命。
人力如何勝天?
南宮默然不語,兩人相對立著,籠著緋紅輕紗的宮燈,落下層層淺紅,在他們的腳下投射出長長的影子,夜蒼穹站在李南落身側靠後一點的位置,他凝視了南宮片刻,忽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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