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著這位東野侯到了一間寬敞的房間,房裡燃著香,燒著火盆,從外間走來,一下子就暖意融融,叫人隻想躺在那橫榻上,不願起來,李南落到房裡便解下那身狐裘,他下意識的雙手接過,從未如此服侍過人,這會兒居然順手得很,他又是一怔。
“坐。”李南落指了指另一頭的椅子,在橫榻上靠著,有些慵懶的樣子,“往後你就住此間,左右都是和你差不多來歷的人。”
“侯爺這話說的,我是我,他們是他們。”他將狐裘放在一邊,忍不住提醒,“我是太子殿下送來的,豈能與那些人一樣。”
“這話說得倒是不心虛,什麽時候你是華胥國的人了?你幾時叛了夏棲國?禮部侍郎韓昭煬。”李南落撐著額角,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好像不知道這句話的分量一樣,說得隨意。
韓昭煬卻是一震,這和他預先想的完全不一樣。
在李南落的注視下,他打消了裝傻充愣的念頭,索性哈哈笑起來,“不知侯爺是如何識破我的身份?你們太子說的?不對,太子也不知道,他找的那人是臨時被我所替換的,除了我這裡的人,無人知曉。”
李南落沒打算告訴他,是子城識破了他的身份,一眼認出這是夏棲國的禮部侍郎,韓昭煬卻隻覺這傳說中的東野侯,比傳說的還要神奇,還要叫人意外。
他對李南落產生了明顯的興趣,起初他只是好奇,本來只是想見識見識這位傳說中的大妖師,這位名聲在外的東野侯,沒想到,竟是這麽一個人。
身份被揭穿,不再有任何掩飾,韓昭煬用露骨的眼神打量著對面的東野侯,座上之人卻依然不緊不慢地,“你為何會是銀發?為何會做這副打扮?”
“這是你們太子安排的,既然他這麽安排了,我想定有他的道理,便按照被他安排的那人一樣,照做了。”折騰出這頭銀發可不容易,這還是請了煉妖師用特別的藥物染上的顏色,韓昭煬見他果然感興趣,眨了眨眼。
“是不是我如今的樣子,就是你心悅的那一種?”韓昭煬敏銳地從這樣的安排裡察覺了什麽,心裡想到,要是這位東野侯真有那樣的意思,他倒也不是不能考慮……
“愚蠢。”李南落站起來,杯盞被擲在地,“都以為我還記掛著那個家夥,便弄成了這副鬼樣子,實在可笑。”
“不是?”韓昭煬站起來,捋了捋發,向他走去,“既然並未心系任何人,要不要考慮一下我?東野侯既是妖師,定有非凡之能,是否考慮與夏棲國合作一二?”
李南落在他上前之時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韓昭煬一驚,人已被拽到李南落眼前,深沉的氣息撲面而來,“我若果然心悅於這樣的人,如今卻得了一個冒牌貨,你說我是該高興,還是生氣?”
韓昭煬不敢與之相對,聽到那不疾不徐的聲音又說道:“我若並非心悅於這樣的人,那你們這一番做作又算是什麽?一個笑話?”
李南落一甩手,韓昭煬往後跌去,有個小妖,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突然出現,顫顫巍巍地把他接住,居然還挺穩。
韓昭煬驚呆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個禮部侍郎成了個笑話,夏棲國的情聖在華胥國東野侯府裡,竟不能讓他多看他一眼!
“你分明男女不忌!收了那許多男寵女姬!怎麽偏偏見我礙眼?這沒道理!”
“華胥國與夏棲國兩國交好,韓侍郎就算再閑,以後也莫要開這樣的玩笑了,你是要我為你叛國?還是你願意為我叛國?近日夏棲國使團便要抵達粱京,韓侍郎要是實在無事,那就在我殿中住著,倒也無妨,到時候,你就以這副模樣,去見你家主子吧。”
李南落對他笑了笑,韓昭煬心裡就跳了跳,也說不上來是因為這張臉靠得太近,還是因為給他的話太過嚇人。
韓昭煬乾笑起來,有些心虛,正要說話,李南落已經沉下臉去,叫了個侍衛進來,“將今日之事,報給太子殿下知道,讓他以後不要什麽人都往我這裡塞,更不要多事,否則,我便去他兄弟府上做做客。”
太子之位雖然穩固,但也架不住其他兩位皇子時不時地出來膈應他一下,太子之所以這麽籠絡著,無非就是想要討好他。
雖說這些年,他們之間交情是不錯,但交情這種事,還是需要用別的來穩固的,所以太子便想當然地以為,送上一個氣質模樣像那大妖的人來,便能安慰某人一二。
卻不知道竟引起某人那麽大的反應,得到消息的時候,太子魏無雍也是一驚,一是驚訝於李南落的反應,二是驚訝於這夏棲國的侍郎竟這麽大的膽子,竟敢調換了他準備的人,自己去撩撥那個越來越妖孽的李南落。
“誰能想到,李南落也有被人這麽形容的一天?可熟悉他的人都能感覺到他的改變,他越來越不像個人了,好像再也沒有什麽牽絆,這也怪不得我總想著如何能籠絡住他吧?”魏無雍捏著鼻梁,覺得有些頭疼。
他實在搞不明白,李南落對那個大妖是種什麽感情,說他長情,念念不忘,他也時常招那些男寵和歌姬去侍寢,說他無情,他又分明在各種時候流露出破綻,那些破綻又無不落在夜蒼穹三個字上。
相國府舊宅的事,阿玲的事,自有人向魏無雍回報,他便知道,李南落還是沒忘記那個大妖,只是,如今他卻要懷疑了,那種不曾忘,究竟是情,還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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