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蟲鳴聲聲,正是天熱的時候,門前的衙役抱著手,頭一點一點的,正在瞌睡,馬蹄聲一近,立時就醒了。
衙役是見慣了世面的,機靈得很,絕不多問一句,何況自己在當值的時候打了瞌睡,在自家大人面前更不敢拿喬,對一行人客客氣氣。
李南落絲毫沒有被通緝的自覺,把韁繩遞過去,仿佛又成了那位相國府的貴公子,神情自若。
夜蒼穹緊跟在他身後,寸步不離,一身妖異氣息,惹的衙役們心裡七上八下的,這是自家大人把妖物請進門了?
不應該啊,這不是去捉拿妖物追討賀禮的嗎,幾個衙役互相使著眼色,也不敢開口問,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把一行人請進去。
劉知州的府衙很大,往裡好幾進,有的是會客用,也有居住的所在,處理公務的官署、囤放糧食的倉署,還有存放兵器庫房,有一排兵丁把守。
如今的李南落只要眼神一掃,就能看個大概,心裡對這位劉知州也有了個評斷。
進了衙門,劉知州就沒再和他們多說什麽,他自己也對這番決斷有些忐忑,終歸是一群妖物,請進門來,要是出了什麽事,此地沒有人能奈何得了他們。
葉若延卻是記得自己還有任務在身,“劉大人,敢問——”
劉知州擺了擺手,“你們先在這裡安頓,過些天有個壽宴,還想煩請李公子,能不能問問那個妖,當初拿走了本官準備的賀禮,如今那東西可還在?”
他問的十分客氣,又說道:“那是孫將軍的娘親,還是陛下給的誥命,如今要過六十大壽,本官從去年就準備著,好不容易尋來的一株一人高的珊瑚,又可辟邪又可入藥,沒想到……”
被個妖物半道截了。
這妖膽子也大,接連搶了幾家藥鋪,幾個商賈的庫房,要不是鬧得太大,也不會這麽容易被他打探到他的所在。
“此事我會去問問李公子。”葉若延有苦說不出,要算起來,巡察使的地位在他之上,李南落又護著蛟鱗,那株珊瑚怎麽樣了,還真不好說。
劉知州點了點頭,也不強人所難,讓他們自便之後即刻回了自己的書房,叫來心腹,低語了一番。
“放心吧大人,我一定速去速回,那位要是有什麽吩咐,馬上來報給大人知道。”心腹是個做事穩妥的,疾步走了出去。
劉知州才放下心來,又開始擔心要是賀禮,要是找不回來,該用什麽去赴壽宴?
孫將軍那邊,老夫人年事已高,身體一向不好,這六十大壽也是為了給老人家衝衝喜。
上品珊瑚不是那麽好找的,他早就透出口風要送這株珊瑚,一是為了表示誠意,二也是為了和同僚知會一聲,免得有人送的重樣了。
如今可好,這下算是進退兩難了。
劉知州捋著胡子,心裡猜測,不知道那位貴人和這李南落究竟是何關系,他盼著手下心腹此去能有個回報,也好給他一個方向。
這邊劉知州為了賀禮頭疼,另一邊李南落也正覺得難辦,蛟鱗還是個囚犯,就算是到了府衙落腳,葉若延也不肯放他出來。
蛟鱗自己倒是無所謂,李南落見了心裡卻不舒服,“哪有朋友落難,自己卻好吃好喝在一旁看著的。”
劉知州安排了酒宴,自己雖然沒有出席,卻叫人好生款待他們這一行,當中自然不包括蛟鱗。
“難得你能拿我當朋友,我已經知足了,你的恩情我記在心裡。”蛟鱗在囚車裡,心中感慨。
“要不是你,眼下我生死難料,更別說想救明珠。”蛟鱗心裡其實被油煎似的,卻別無他法,時時皺著眉,熬的眉間幾條深深的印子。
一雙眼睛發紅,想求李南落放他,卻又分明知道,他已經救了他,已經不欠他什麽,最終什麽都沒說出來,隻安慰自己,明珠再怎麽危險,總有她爹護著,就算孩子沒了,只要她在……只要她能活著。
蛟鱗對於自己被關在哪裡一點都不在乎,他的全副心神都牽掛在趙明珠和她腹中的孩兒身上,別人怎麽對待他,又有什麽關系。
第110章 無力招架
“讓蒼陌給他送點吃的就是了, 為他費什麽神,別在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浪費時間。”夜蒼穹倒在窗邊的橫榻上,翹起了腿。
這是劉府的管家為他們準備的客房, 裡面陳設齊全, 窗開在南面,白天陽光濃烈的時候整個房間都照的通透, 又被一個博古架給隔開, 遮擋了些許。
架子上頭陳列的瓷器就在日光下半透出天青色來, 另一邊,隔出的是個讀書的所在,一側是書架, 一側羅漢床橫榻臨窗。
錦格式樣的窗門大開,外頭種著一排竹, 到了夏季, 竹青色投進窗戶來,灑下一片綠意。
橫榻是黃花梨的, 雕著山水,上面擺著隱枕,中間的矮幾被夜蒼穹擺到一邊,這會兒他正半躺在那兒, 吃著管事讓人準備的水果。
青翠色的葡萄, 還帶著水珠, 李南落正坐著, 嘴裡忽然被塞了一顆。
“進了這屋子你就不對勁,怎麽?這劉知州有問題?”夜蒼穹提著葡萄串, 又往自己嘴裡扔了一粒。
他早就暗中查探過了,沒有感覺到什麽異常。
李南落搖頭, “我只是在想,看到這官府衙門的感覺,我也算是官宦人家出來的,卻對這府衙陌生的很,回想那時候,我父親也絕少讓我往他府衙去,反倒是我大哥,總是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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