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之間,一條黑影好像被拽著的風箏一樣, 跌跌撞撞飄忽不定的衝進來, 見了劉錦兒那副渾身滴水的模樣, 丫鬟們在尖叫聲中四處奔逃,魍魎似乎有自己的目的地,毫不猶豫的往裡闖進去。
“老夫人!”四散奔逃的丫鬟之中, 有個嬤嬤突然停下,看那魍魎所去的方向, 毫不猶豫的又返身衝回去。
夜蒼穹帶著一絲懶散的表情, 百無聊賴的抱著手臂,直到劉錦兒到了院落門前, 才動了動手指,有一股力量猛然一扯,魍魎發出刺耳的叫聲,進退不得, 嬤嬤被嚇得面無人色, 趁著這個機會逃命似的衝了進去。
對付這樣的魍魎, 著實無趣, 夜蒼穹分神想著,不知道他那可愛的主人何時會來。
嗯, 還未長成卻已開始顯露沉靜模樣,他的掩飾, 他的強裝鎮定,他的所有思慮和遲疑,在夜蒼穹的眼裡一覽無遺。即便是那暗藏於一切表象之下的,他以為沒人發現的小心思,也沒逃過大妖的眼睛。
夜蒼穹繼續神遊,摸著下巴,警告自己不可反覆無常,既已經決定不可逾矩,以免失控,今日在來的路上,便不該對小崽這樣和那樣。
但是一想到在轎中的情境,夜蒼穹又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後悔沒有做的更徹底,這簡直是一種折磨,一種終極的考驗,沒想到經歷過千年的大妖,最終依然和最低等的小妖一般,逃不過被最原始的本能所控制的命運。
夜蒼穹無聲歎息。
魍魎又發出一聲尖叫,不似人的叫聲換來一聲回應,回應來自院內,夜蒼穹再次皺了皺眉,他又有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魍魎是從天靈寺後頭的湖邊引來的,這個魍魎身上有一種他熟悉的氣息。
當李南落趕來的時候,正聽見院內回應的叫聲,又看到夜蒼穹站在那裡發呆,“阿夜?”他從未見過夜蒼穹這樣出神。
“嗯?”他回神看他,還是那副懶散模樣,李南落忽然開口說道:“我看見你隱藏的事。”
夜蒼穹的眼神驟然難辨,頓了頓,方才笑著問,“哪一件?”
“也是,你對我隱藏了太多事情,連自己都不知道我在說哪一件了?”李南落凝視著他,“我無法用言語描述,但是我看到你想把我撕碎的欲望,以——”他面色發紅,難以啟齒,“那樣的方式。”
沒有畫面而無法描述,但那確確實實是感應到的情緒,李南落想起那種感應,忽然不敢看夜蒼穹的眼睛,逃避似的視線去看那魍魎,劉錦兒已經渾身如同從水裡撈出來一般,雙目隻余白色,整個人開始有些浮腫發脹。
“先不說了!救人要緊!”他一拂袖準備攔下不斷在院外盤旋的魍魎。
“那不過是我的發情期,天地自然,這本是最原始的欲望。”沒想到自己糾結隱藏的事,竟然以這種方式被知曉,夜蒼穹見李南落已經上前,也跟了上去,心頭掀起巨浪,又隱含期待,知道這事情之後,李南落又會怎麽做?
魍魎本來就連妖物也算不上,只是一種居於水中的惡念有了實體,劉錦兒被這魍魎附身,便如被惡念借走了軀殼,神智還留在她自己的身上,李南落上前,一道柔和的風隨著他的動作襲卷而去。
猶如水鬼的魍魎被卷住不可動彈,掙扎之間,那雙翻成白色的眼睛狂亂轉動,“劉錦兒果然還沒有失去意識,她還醒著。”李南落做出了判斷。
夜蒼穹沒有回答,只是用又深沉又期待的目光注視著他,好像在等待他一個反應,一個對於那件事的反應。
李南落讀懂了野獸的眼神,但他能不能當做不懂?他在內心哀號,“我知道了,是你的發情期,不要那樣看著我,阿夜!”他不能專心了。
幸而魍魎實在不算什麽,他就算沒有全神貫注也沒什麽太大危險,正在這麽想,劉錦兒不斷翻轉轉的眼珠定住了。
“救……我……”短暫的恢復了人類的神智,她直直的注視著李南落,慢慢留下兩道淚痕,“放我回去——”
柔軟的尾音陡然拔高,如同要刺破耳膜,尖利的叫聲讓前廳裡的人也捂住了耳朵,那是魍魎又獲取了身體的控制權才說出的這句話,夜蒼穹終於為此勻出點注意力,“聽這話,這個魍魎是要找到什麽才能回去啊。”他輕描淡寫。
“那它要找的東西,一定在這個院子裡。”李南落松了口氣,以為可以繼續魍魎的話題。
“你是如何感應到的?”沒想到夜蒼穹忽然話題又是一轉,轉了回來,隱藏的事被揭開,而他的疑問只是,“你我之間妖力的聯系,沒想到竟然這麽深厚?”
他哼哼著,倒是看不出有多不開心,所以,莫非這大妖只是礙於面子不肯說出實情?不是有意隱瞞?李南落沒有忘記感應到的,那深深壓抑的情緒,心裡腹誹著,看來無論大小,只要是貓,那都是傲嬌的。
另外,原來這叫發情期?對於一面和自己的妖物討論發情,一面對付一個魍魎這件事,李南落心想,這絕對不是他當上妖師後所期待的場景啊。
魍魎被他不費吹灰之力的從劉錦兒的口鼻耳朵逼出來,其實也不難,以火克水,有火焰之卵在手,這種等級的魍魎不足為懼,而脫離了魍魎控制的劉錦兒,頭臉手腳,身上露出的部分都如一具落水許久的屍體一般慘白。
李南落把她接在懷裡,正趕上劉知州在聽見那聲尖叫之後趕來,見劉錦兒這副模樣,以為遭到不測,整個人癱軟在地,直到他聽見李南落對他說,劉錦兒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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