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百年以後,沈初雪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宛如枯木逢春,荒蕪的心竟一點一點地活了過來。
他看到沈初雪走了很久很久才摘了一捧他愛吃的野果只為了哄他笑一笑。
他看到沈初雪總是在無人之地落淚,笨拙而木訥地學習著該怎麽去愛人。
他看到沈初雪拖著幾乎修為盡失的身體懷著魚死網破的決心拚盡全力地趕到會場。……
趙吉祥依舊是一臉不理解,“既然如此,你為什麽還對沈道君這麽冷漠?”
江浪撿起石子丟進河裡,聽著咕咚一聲,緩緩道,“不是所有事情只要誤會解開了就可以迎刃而解的。”
他在幻境中看到了很多很多,遠不止如此。
現實不過一瞬間,他卻在幻境中待了許多年。
他從頭到尾都冷眼旁觀著沈初雪在過去掙扎、痛苦、沉溺、絕望。
毋庸置疑,沈初雪是不幸的,是可憐的。
但,那又如何。
他從未覺得沈初雪的痛苦能與他所經歷的苦難而相抵消。
江浪會學著釋懷,忘記,但不會選擇回頭再愛沈初雪。
不是因為怨恨。
而正是因為不怨恨了。
不僅是沈初雪,他也還沒有學會怎麽去愛一個人。
某個方面來說,他和沈初雪很像。
他們都一樣的不懂什麽叫愛。
只是當時固執地認為那就是愛,所以風風火火地鬧騰了一圈,最終才發現,這場鬧劇沒有贏家,只有輸家。
第182章 入魔
天剛剛亮,江浪三人就到了長洲城。
江浪和趙吉祥抬腳往城門口走去,沈初雪卻停下了腳步。
江浪察覺到不由停下腳步,往回看了一眼。
沈初雪就安靜地站在那,仰著頭,望著高高的城門,微弱的光灑在他那高大的身上,道袍在風中輕輕揚起,陰鬱的眸光深邃而漆黑,難以窺清情緒。
江浪沒有多說什麽,收回目光,隨之抬腳進了城門。
而沈初雪過了許久才跟了上來,站在了趙吉祥身旁,一路無言。
趙吉祥被夾在沈初雪和江浪兩個人中間都快要憋死了。
他記得,這兩個人之前也沒有這麽安靜啊?
現在怎麽半天憋不出一個屁?
江浪性格變得沉穩就算了,沈初雪怎麽還越變越冷了,站在沈初雪旁邊,趙吉祥都覺得自己快要被凍僵了。
思來想去,趙吉祥決定早點找到雪球,然後遠離這兩個人。
想到這裡,趙吉祥拿出雪球的絨毛放到手心,輕輕吹了一口氣,絨毛就飄了起來,晃晃悠悠地朝著遠處而去。
江浪三人就跟在那撮絨毛後面,穿過大街小巷,最後來到最繁華一地段。
看著絨毛飄入一座守衛森嚴的大宅子,再看了看宅子上掛著的牌匾,趙吉祥瞪大了眼睛,“那不是……”
話還沒有說完,這時候,有守衛目光朝他們這邊望來,江浪立馬拽著趙吉祥和沈初雪一塊躲入旁邊的巷子中。
趙吉祥壓低了聲音納悶地問,“雪球為什麽會在江家?”
江浪抱著胳膊探出半個身子朝那座宅子望去,邪笑著勾了勾嘴角,“誰知道呢?”
反正新仇舊怨,正好一起算了。
白天不好動手,他們打算入夜再潛入江家。
他們找了個客棧暫時歇息。
江浪仰躺在房間床上,心裡做好了決定。
到時候就讓趙吉祥跟沈初雪去救人,他就去找江鐸問清楚和穆清風之間的勾當,再弄死江鐸。
想到這,江浪就心情暢快不少。
這時候,平緩的敲門聲響起。
江浪迅速起身去開門。
打開門卻看到一襲道袍的沈初雪裹著一身寒氣安靜地站在他房間門口。
江浪下意識要關上房門,一隻手強而有力地伸進來,恰好擋在門縫中。
江浪關不上門,隻好就此作罷,無奈地抬頭問沈初雪,“你有事嗎?”
沈初雪依舊望著江浪不出聲,深邃的雙眼裡瞧不清楚情緒,宛如一片汪洋,深不見底。
江浪並沒有發現異樣,歎了一口氣以後轉過身朝屋裡走去,道,“有什麽事進來說吧。”
江浪走了兩步,聽到身後傳來關門聲。
他察覺到什麽,停下來,回過頭望向那個只是定定望著他,卻不出聲的“沈初雪”,眼神慢慢地沉了下去,“你不是沈初雪。”
沈初雪唇角輕輕揚起,終於出了聲,嗓音冷清卻帶著些慵懶,“我就是沈初雪。”
頓了頓,他又淡然補充,“我與他,本就一體的。”
果然,沈初雪的心魔出來了。
見猜測得到了驗證,江浪不由覺得頭疼,“你怎麽會突然出來?”
沈初雪的心魔只會在沈初雪意志薄弱的時候出現,現如今沈初雪的心魔出來了,那沈初雪呢?
沈初雪聽罷有些委屈,低垂眼眸,輕聲可憐道,“怎麽?你不想見到我?”
江浪看見沈初雪那副委屈的樣子就覺得不適應,隻好別過臉去,低頭揉了揉山根,道,“你自己都說了,你和沈初雪就是一體的,叫我怎麽想見到你?”
“但我與他不一樣。”
沈初雪幾步走上前,張開雙手,輕輕自背後抱住江浪,低頭將臉放到江浪肩上,以一種極其依賴又臣服的姿態緩緩道,“他心中有道,有天下,有哀牢山牽絆住了他,這些使他懦弱無能,而我不一樣,我心中只有一個你,我遠比他更適合掌控這具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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