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蠻剛想說些什麽,卻瞥見道袍內裡似乎繡著什麽東西。
他覺得有些眼熟,小心翼翼地湊了過去,一看,道袍內裡繡著一個藍白相間的小圖案,藏得特別深,不是仔細看都看不出來。
道士怒氣蓄在眉間,正要發作,李蠻突然道,“唉,你衣服上怎麽也有這個圖案?”
道士忽然一愣。
李蠻對道士道,“我認識一人,他身上的衣服就繡著這個圖案,他這個人很奇怪的,背上背了兩把劍,是不是很好笑?哪裡有人天天背著兩把劍四處晃悠?”
聽著,道士臉上的血色慢慢地褪盡,他松開李蠻,低頭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麽。
李蠻還在盯著那個圖案看,好奇地問,“這是雲?”
“不是。”
道士聲音沙啞著回答,“是浪花。”
“這樣啊?”
李蠻恍然大悟,但其實並不怎麽在意這是雲還是浪花,“不過,你們衣服上都繡著這個圖案,你們說不定認識,哈哈哈,他叫……”
那名字即將呼之欲出,道士卻驟然轉過身去,呼吸急促地打斷,道,“不認識。”
說完,他又坐回了桌子前,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不過燈火下,道士捧書的手微微發顫。
當天晚上,李蠻睡在床上,而那個道士卷了張草席睡在了地上。
被子硬得跟鐵一樣,李蠻沒怎麽睡好。
天剛剛亮,道士就起來了。
李蠻餓得慌,也起來,揉著肚子跟在道士身後看看有什麽早飯吃。
結果道士起來就是打水、劈柴,去三清殿上香,李蠻啥都沒乾,光跟在後面就覺得累了。
終於,李蠻忍不住,一把躺在了地上打滾,“什麽時候開飯?我好餓。”
道士瞥了他一眼,然後冷清道,“跟我來。”
李蠻聽到有吃的,一下子坐了起來,高高興興地跟著道士走了。
道士來到廚房,一指灶台上蓋著木蓋的大鍋,“道觀裡只有這些吃的。”
李蠻期待地掀開木蓋,一看裡頭的東西,臉上笑容瞬間落下,他拿起木瓢,舀起鍋裡幾乎見底而且稀得跟水一樣的粥水,不敢置信地望向道士,“就這?”
道士點了點頭。
李蠻不相信,他總覺得道士自己偷偷吃好吃的。
於是,他盯著道士半天,發現道士真的從頭到尾只是喝了小半碗鍋裡的粥水以後,他老老實實地去盛了一碗粥水喝了起來。
“你們道觀,過的還不如叫花子。”
道士沒有說什麽,放下碗就起身去掃落葉了。
道士走後,李蠻從懷裡拿出了一條劍穗,他摸著上頭蓮花玉佩的紋路,笑了笑。
這個窮酸道士全身上下就這塊玉,看起來值點錢!
回頭拿去賣了!
道觀不大,也無人登門,但那個道士卻很認真地掃著落葉。
李蠻躺在旁邊看著道士掃落葉,陽光下,道士束起的發髻烏發間幾縷銀絲清晰可見。
李蠻撐著身子坐起來,吊兒郎當地問,“有個問題我一直挺想問,你多大年紀了?白頭髮這麽多。”
道士依舊沒理他,安靜地掃著地。
李蠻冷哼一聲,“你跟我認識的那個人真像,都不愛搭理人,一個個嘴巴不知道是不是金子做的一樣,讓你們蹦個屁都難。”
說完,李蠻翻了個白眼就重新躺了回去。
他沒看到,道士聽完他的話以後停下了動作,安靜地站在了樹下,目望虛空,不知道在看什麽,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最後化作一縷憂慮爬上烏發。
一陣清風吹過,揚起那單薄的道袍,冷清的道觀中,那一抹清瘦的身影宛如一棵早已枯死的百年老樹,看起來有種說不出來的苦寒寂寥。夜深道士離開了道觀。
李蠻閑得無聊便跟上,走著走著,他竟發現道士又去了那個河邊。
道士站在河邊,拿出一盞燈,彎下身,虔誠地點上,暖黃的燈火映射在他那張冷漠的臉上,竟多了幾分柔和。
李蠻蹲在旁邊,看了一眼,“這一盞怎麽跟你昨夜放的不一樣?”
向來沉默寡言的道士卻忽然語氣緩慢地開了口,“昨夜那是長明燈,用來超度亡魂。”
“而今夜這祈福燈,是為生人祈福。”
李蠻驚訝地調侃道,“喲,你看起來無欲無求的,原來也有心願啊!”
“說來聽聽,你有什麽心願?”
道士沒有說,用深情的目光目送著那盞祈福燈飄遠,直至看不見了,這才站了起來。
李蠻實在好奇,便追了上去,“說說看嘛!”
道士忽然停下來,看了李蠻一眼,深邃的眼眸像是今夜的夜空,濃鬱到化不開一點漣漪,他道,“以後你不能繼續留在這裡了。”
李蠻還以為這個道士是嫌他煩,打算趕他走了,心裡慶幸臨走前還順走了個值錢的東西。
可片刻之後,道士卻遞給他一個小布袋,輕聲道,“這是我攢的銀錢,你留著做盤纏,或者做個小本生意。”
“好好做人,不要犯錯。”
李蠻摸著那個粗糙的布袋,掂了掂,不是特別沉,但大概已經是這個道士能拿出來的全部了。
李蠻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你全部銀錢給了我,你怎麽辦?”
道士,“我用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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