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很亮，因為是走廊上為數不多的亮著燈還有人又沒有哀嚎的地方。

　　一道白色的人影突然從眼前飄了出去，好像一下子從左邊竄到右邊的蟑螂。

　　樂園覺得很冷，打了個哆嗦，抱住了自己，鍾仁在他身後，也將他抱住，眨了眨眼睛，一起望著護士長的位置，感覺恐怖的氣氛被驅散了不少，樂園緊緊貼著鍾仁。

　　那邊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護士長問：“你怎麽又過來了？東西已經丟掉了嗎？手也洗乾淨了嗎？你的表情怎麽怪怪的？你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你平時並不這樣對我笑，很古怪，你能不能正常一點？”

　　“護士長，你早就知道我的事情了吧？關於表白的事情，關於筆記本的事情，還有日記？”

　　“你突然說這個做什麽？你只要本分工作，我什麽也不會說，不會做多余的事情，也不會干擾你，我們還可以像之前那樣相處，有什麽不好？你突然提起來，是有意見？你希望我用大喇叭出門對所有人將你的故事講一遍嗎？我不希望那樣。我也勸你考慮好了再說話。”

　　護士長的聲音從驚訝到戲謔到嚴肅。

　　表白護士發出了詭異的持續的笑聲：“你可是護士長，你有什麽可害怕的？你什麽也不害怕，我卻什麽都害怕，我不能再忍受這樣的生活了，好像無時無刻被人監視、控制！”

　　第81章

　　表白護士笑嘻嘻地喊道：“去死吧！你本來就該死。”

　　她說著， 好像做了什麽，或許是衝到了護士長的面前，護士長的尖叫聲緊接著就從房間裡面衝了出來，但護士長本人沒有從房間裡出來， 表白護士似乎很快就不見了。

　　樂園小心翼翼地湊過去， 試圖找個合適的角度看一眼再跑路。

　　一眼他就看見護士長背對著門口， 正低著頭不知道在做什麽， 樂園感覺到了危險， 而裡面的護士長感覺到了樂園的注視，身體一頓，就要轉過身來， 似乎想查看這邊的情況。

　　樂園當即跑路。

　　半路上， 樂園看見走出去的年長護士又走了回來， 滿臉疲憊的樣子， 好像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麽， 也沒有聽見護士長的尖叫和表白護士的笑聲。

　　樂園腳步一頓， 猶豫一下， 轉過身，跟著年長護士回到了那個房間旁邊， 看著年長護士進入了房間內部， 樂園換了個更適合旁觀情況的位置， 在外面等待結果。

　　鍾仁在樂園身邊，保證他不會死在這裡， 也保證他不會馬上被發現。

　　樂園看了他一眼，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古代專門蹲別人房梁的， 所謂梁上君子。

　　危險恐怖的氣氛突然就有點好笑起來，樂園心裡感到輕松， 拉住鍾仁，靠得更緊了一點。

　　鍾仁也磨磨蹭蹭往樂園身邊靠近，距離被縮短了。

　　他們佔據的位置也更小更少了。

　　看起來仿佛更安全了，感覺也是這樣，但實際上，那就不好說了。

　　房間裡漸漸傳出年長護士的聲音，她一開始是走進去了，所以，裡面傳出來的聲音是腳步聲。

　　她並不是進去就開口說話，所以，房間裡面居然還安靜了一小會兒，仿佛裡面很安全似的。

　　聽起來怪怪的，一陣風吹過，周圍突然就叫人毛骨悚然起來。

　　樂園死死貼著鍾仁，心想，果然這種地方就不可能讓人安安心心做什麽事情，什麽事情都不能，因為到處都是危險。

　　也罷，這又不是現在才知道的事情，幸好不是現在才知道。

　　不然也許早就死了。

　　鍾仁抱住了樂園的胳膊，仿佛害怕的人是他一樣。

　　樂園看了他一眼，確認他並沒有被什麽奇怪的東西取代，或者被感染到傳染病，松了一口氣，收回目光，順勢佔據了他懷裡的一點空隙。

　　鍾仁默不作聲地笑了笑，玩著眼睛的樣子，印在不遠處的玻璃上，模模糊糊的，隱約有些綠色。

　　說不好是玻璃的顏色，還是玻璃裡面的顏色。

　　年長護士似乎把什麽東西放在了房間裡面的桌上，坐下來，準備休息，因此很大聲地喘了一口氣，喘氣之後，突然覺得這個房間裡面的氣氛好像哪裡不對，一轉頭看見了不遠處背對著自己的護士長，感覺有點疑惑，皺了皺眉，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

　　護士長比她這個普通護士的職位大，權利也比她大，話語權尤其比她大，理論上說，護士長沒有坐下的時候，護士是不能坐的，在其他地方，她不知道情況，但在這裡，確實是這樣，之所以是這樣，主要是因為不成文的潛規則，也叫默認的規定，一句話說，要對長者尊敬。

　　尊敬來，尊敬去，就變成這樣了，之後這種情況流傳下來，規定越來越死越來越大，活著的人幾乎沒有一點可以改變反駁的余地，眾人要想在這裡工作就不得不接受這種畸形的規章制度，倒不是因為他們本身就願意在這種地方工作，也不是他們喜歡這種規定。

　　更不是他們天生就自願這樣或者後天被人教育成這樣的，他們心裡很清楚，一個正常人在遇上這種情況是不應該沉默的，但是他們沉默了，因為大多數人都沉默，因為大多數人都明哲保身，他們想，隻管自己就夠了，要管別人實在是太麻煩了太累了，忙不過來還是算了。

　　而且，誰知道，幫助別人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情呢？別人會得到愉快的成果，而自己會被趕走，失去工作，失去名聲，失去工資，被竊奪成功，一個可憐人，後半輩子得不到保障和依靠，想來想去，好像如果反抗就什麽都沒有，如果不那樣，還可以過下去，他們就這麽過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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