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背貼牆壁,聽著門那邊的男女呻\\吟\\喘\\息。屠建濤平時穩重如山,此時撫\捏的動作卻十分靈巧。少年將門打開了一條縫,看到了父親和一名沒見過的女人。
少年正是十七八歲的年紀,然而他不僅對眼前的性\\愛場景毫無興趣,還露出了厭惡的神情,似乎那不過是兩具屍體,已經變爛發臭,膿水流淌。
絲毫不知道他們正在被窺視,女人的叫聲越來越高。
進入宮殿伺候元首的女人們都知道,元首不在乎任何人的出身,但是格外喜歡浪\\蕩的床\\伴。放得越開,得到的好處就越多,別墅,車子,管家,甚至有人得到過曾經屬於元首夫人的鑽石項鏈。
這背後的原因,少年再清楚不過。
他的母親,那位已故的元首夫人,出身高貴,舉手投足間優雅無限。她不是能換上女仆裝滿足元首癖\好的人,事實上,在生下少年之後,她就不再與屠建濤接觸。
如果不是因為夫人出身藍家,屠建濤恐怕早就會開始招\\嫖。如今夫人已經去世,他可以肆無忌憚。
所以少年感到惡心。
他抱緊了懷裡小巧的圓型玻璃缸,那裡面有個小海蚌,正緩緩張合著殼,吐出一串的小泡泡。這是少年剛從廚房裡撿出來的,廚師們新買了一批海產,海蚌夾在網兜裡,被廚師隨手扔進了垃圾堆。
海魚接二連三地被開膛破肚,血水遍地,濺髒了少年的皮靴。但他毫不在意,從一片腥濘中輕柔地撿起還活著的小海蚌。他用指尖觸了觸它內裡軟滑的肉,給它找了一個新的家。
屋裡的性\\交還在繼續,少年轉身離開,熟練地從仆人的通道下樓,避開所有人,跑出了宮殿。花園裡支起了碩大的帳篷,有幾個人正在從卡車上卸貨。
他們的貨不僅包括旅行箱,還有各種被裝在籠中的動物。
幾個少男少女正聚集在樹下,他們出身上層社會,無論男女都化著誇張的妝容,最近米拉克城裡時興慘白的皮膚和血紅的雙唇。少年停在不遠處,聽他們閑聊。
“這個馬戲團很有名氣,提供的表演全部獨一無二。”一名穿彩色襯衫的少男說。
“馬戲團這種地方很髒的,裡面都是病毒,性\\病,貧窮,會傳染,這是我媽媽說的。”站在他旁邊的少女梳著娃娃頭,她擔憂地說: “怎麽辦?我媽媽不會允許我來的。”
“這家馬戲團有什麽特殊?”另一名少女脖子上戴著名貴的翡翠飾品,她抱著手臂,看著馬戲團的人忙進忙出,問: “憑什麽他們能進中心宮殿?”
少男說: “他們有人魚,聽說還不止一條,而且都特別漂亮!元首大人喜歡人魚,你難道不清楚嗎?”
“人魚怎麽了?元首大人不是七年前就吃過人魚肉了嗎?那些東西長著魚尾巴,又不能弄到床上去。”戴翡翠的少女壓低聲音, “我也見過人魚,在展覽館裡,它們都病怏怏的,要不連眼睛不睜,要不就拿頭撞牆。有什麽稀奇的?”
“因為有科學家預測說,之後出海沒那麽容易了。”長發少男側身靠著樹,遺憾地說, “海上起了點兒霧,你們聽說了嗎?”
少女聳了聳肩。
“還有人說是因為咱們抓人魚,”另一名少男說, “遭到了來自上帝的譴責!”
“別它媽放屁了!”穿彩色襯衫的笑出來, “不過是天氣原因,漁民翻船是常有的事。是誰那麽迷信?起霧有什麽了不起?過幾天就散了,和人魚或者上帝有什麽關系?”
“沒錯,上帝才不管人魚如何呢。”翡翠少女也笑了,說, “自從第一條人魚被咱們抓上岸,已經七年了。上帝還真坐得住呀!”
幾個人笑成一團,終於有人回頭,看到了抱著小海蚌的少年。
翡翠少女問: “要不要過去打招呼?”
“不用,因為就算你過去,他也不會和你說話的。”彩色襯衫說, “雖然他父親很了不起,但他是個怪胎。”
“你還不知道嗎,他從小就過於有人情味。”長發少男說, “非常有教養,每天都讀書,所以多愁善感。他的靈魂早就被彌賽亞\\情\\結佔領了[1],覺得自己高高在上,還能拯救其他生命,甚至在學校的演講會上提倡人魚與人類平權。”
娃娃頭少女瞪大了眼睛,問: “然後呢?”
“然後,他就被元首大人趕出了宮殿,”少男笑著說, “在街頭露宿了一星期。”
少年聽到了這些諷刺,但他沒有露出一絲不高興。他身上完全沒有同齡人的莽撞或者叛逆,他異常冷靜,甚至到了淡漠的程度。他從幾個人身邊走過去,甚至朝他們彬彬有禮地點了一下頭。
驛蕩的風將他的額發拂在額前,露出少年漆黑深邃的眼。他長得非常英俊,蒼白輕薄的皮膚和充盈血色的雙唇讓他看起來像個年輕的吸血鬼。他的身體挺拔單薄,但是腰窄腿長,已經能看出蘊藏在瘦削後的力量。
少年進入馬戲團的雜物間,想要尋找傳說中的人魚。帳篷中央有個蓋著天鵝絨布料的長方體,少年緩緩地靠近,伸手掀開了絨布。
絨布下是個玻璃箱,而箱子裡蜷縮著一個男孩。
他們猛然四目相對,彼此都嚇了一跳。
男孩擁有一雙大海一般的藍色眼睛。
此時那雙眼微微睜大,眼底浮動著淚意似的光芒,看向少年的眼神是那樣惶恐無助又異常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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