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水,好,馬上。”裴諝起身走到桌前,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親自倒一杯水端回去。
“阿煜,慢些起。”
裴諝小心翼翼地將顏煜扶起來,自己充當靠枕讓對方倚靠著,而後把水杯貼到顏煜唇邊,慢慢喂對方喝了一口。
溫熱的水滑入喉嚨,乾涸和疼痛稍得到一絲緩解。
“好些嗎?要不要再喝一口。”
顏煜輕搖搖頭。
“那要不要再躺一會兒?”
“你...沒殺我?”因撞到喉嚨,顏煜的聲音有些嘶啞。
“我不會殺你。”裴諝放下杯子將懷裡的人抱緊,很怕一松手人就不見了。
顏煜睡了三日腦子昏沉,好半天才回憶起昏迷前的全部事情。
“你知道了是嗎?”
裴諝雙臂一下子僵硬起來:“對不起,阿煜,我...我..”
什麽呢?裴諝不知道自己該解釋什麽,做出的事,說出的話,覆水難收,惡果自食。
萬千言語到嘴邊,也不過對不起三個字。
“對不起阿煜..”
“既然知道,還不殺了我?”
“我不會殺你。”
還是一樣的回答。
沉默良久,顏煜冷笑出聲,說出的話更是冷如冰霜。
“是嗎?反正也裝不下去了,不如實話告訴你,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看到你的每一眼,我都無比惡心。”
“比如現在,就惡心得要死。”顏煜拚盡力氣掙開對方躲遠,渾身上下只因為動了這一下就疼得厲害。
裴諝不自覺捏緊手指,心臟一抽一抽的疼。
“阿煜..你,你餓了吧?我..”
“可以不跟我說話嗎?”顏煜冷冷看著他,“聽到你的聲音也很惡心,比吃了蒼蠅還要惡心。”
寢殿內的每個人都震驚到恐懼,降臣竟敢這麽和皇帝說話,眾人連呼吸都不敢用力,很怕被皇帝注意到隨手殺了泄憤。
“都退下吧。”裴諝一瞬間好像老了幾歲,“陳任,命人煮一碗清粥來。”
“是,奴才這就去。”
“臣等告退。”
大門關上,殿內隻余他們兩人,安靜得一呼一吸都十分明顯。
“阿煜,我知道你恨我,但..先把藥喝了吧。”
床邊的矮幾上仍放著那三碗時刻備著的藥,裴諝拿起第一碗,這次藥碗中多了湯匙。
裴諝舀起一杓藥輕輕吹吹送到顏煜嘴邊:“阿煜,把藥喝了會好受一些。”
顏煜奪過碗用力砸到裴諝身上。
“我不喝!你碰過的我嫌髒!咳咳咳咳咳!”
“阿煜!”裴諝來不及顧身上撒的湯藥,忙撫了撫顏煜的背幫其順氣。
顏煜捂住胸口一甩胳膊:“滾開!”
五髒六腑如烈火灼燒,他知道喝了藥會好受,可他就是不想喝。
因為....
“活在你身邊,比死還難受。”
裴諝一怔眼眸低垂下去,含著萬千悲傷。
“阿煜,我..”
我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歡你了,我原本是想將這世上所有珍貴美好的事物都送到你面前。
可我沒有想到....會親手毀掉一切。
“阿煜,你..還記得我嗎?八年前,也是在這座皇宮中。”
裴諝低著頭,一滴淚落在腳下的地毯上,轉眼消失不見。
“那時我以為你真的是吳國的公主,我想....我想娶你,我..把你當作此生最重要的人。”
裴諝把藏在床下的畫拿出來,這幅畫封層上了一遍又一遍才能保持原色。
“四年前,我向吳國求娶你,你父皇說你死了,我求了這幅畫,我...我以為這才是你,我一直以為..你不是你。”
手中的畫卷慢慢被捏皺,畫上的人笑容明媚,可他在現在的顏煜臉上從未見過這樣的笑容。
裴諝收起畫卷,向來藐視一切成竹在胸的人,此刻臉上卻露出倉皇不安的表情。
“所以呢?”顏煜身體已經很難受,本是懶得再與對方廢話的,可聽到這些話,他心裡的恨意更深。
“因為被認錯,就該受盡折辱,就該生不如死,裴諝,你看你多有意思,被你當作最重要的人,還不如和嚴松一樣被凌遲處死。”
他揚起笑,一字一句仿若利刃:“你居然問我記不記得你?你以為你是什麽特別的?若非亡國來此,我根本想不起你一絲一毫。”
裴諝的心被深深扎了一下:“我不信。”
“哈哈哈哈....重光哥哥,路邊被人踹了幾腳的野狗,你見了可憐扔給那狗一個包子,會放在心上嗎?”
顏煜直起身子湊近,環住對方的脖子嘲諷一笑。
“你於我來說,與那條野狗無異。”
裴諝攥緊雙拳,眼眶漸漸泛紅,瞳孔中盡是隱忍之色。
“奧?重光哥哥,你是生氣了嗎?”顏煜松開手更覺得好笑,“生氣的話就動手殺了我吧,反正我也沒多少日子了。”
“我不會讓你死。”
顏煜不屑道:“可我不覺得重光哥哥具備這種能力。”
“不。”裴諝握住他的肩膀,“阿煜,我會救你,我一定會救你。”
“別碰我!”
顏煜猛地推開他像隻炸了毛的貓。
“別再碰我,裴諝,你知道你有多令人厭惡多令人作嘔嗎!我恨不能殺你一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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