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摹擬的恐懼將裴諝淹沒,痛中之痛,比之剜心挫骨還要烈上千百倍。
眼淚不斷滑落下顎,裴諝痛苦地將額頭抵在顏煜身上。
俊美的眉心驟然一蹙,喉嚨湧上血腥,鮮血沾染蒼白如紙的唇瓣後濺落在地上。
“陛下!”
所有人生出擔憂,但沒有皇帝的命令卻無一人敢妄動。
眼淚乾在臉頰上又被後面的眼淚重新潤濕,裴諝緊緊抱著顏煜,眼神空洞如同一潭死水。
“阿煜,求你...不要死,我..只有你了...”
他微微低下頭,眼淚落在懷中人的眼睛上,而懷中那人一腳已然踏入閻羅殿。
第八十五章 裴諝的眼淚和哀求
“陛下,滿城的大夫全帶到了!”
裴諝的雙眸終於有了波動,小心將顏煜放回床上。
“快,快帶過來。”
韓讓聞言直接將一名大夫拎到床邊:“誰能醫好顏大人,陛下重重有賞!”
被拎過來的大夫,緊張地搭上脈,隻一下眉頭就緊緊鎖起,隨後扒開顏煜的眼皮,當即歎氣搖了搖頭。
“請陛下節哀,提早為顏大人籌備後事吧。”
“你說什麽!”
裴諝痛到極點竟笑出了聲,他指著那人看向周圍。
“你們聽到了嗎?嗯?哈哈哈哈....這庸醫竟然讓朕節哀?節哀?韓讓,拔了這庸醫的舌頭!”
“是。”
“陛下!陛下饒了草民吧!”那人嚇得一個勁兒磕頭辯解,“草民沒有胡言啊!顏大人瞳孔都散了,真的沒救了啊!陛下!”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是。”
在那人說出下一句話前,韓讓一刀抹了那人的脖子。
裴諝神色驟變,唇角帶著病態的笑,環視一周,好似從閻羅殿走來的索命無常。
“誰再敢讓朕節哀,朕便屠誰九族!”
屋內的氣氛瞬間恐懼起來。
下一個大夫戰戰兢兢走過來,做了和上一人同樣的檢查,他垂頭瞄到龍紋黑靴,倒吸一口冷氣。
“如何?”
大夫咬咬牙,心一橫跪下哀求道:“陛下,草民隻自學過粗淺醫術,並不精通,無法醫治顏大人,求陛下饒過草民一條賤命吧。”
“滾!”
那人得到大赦,連滾帶爬逃出寢殿。
一屋子的大夫誠惶誠恐地輪番上前診斷,每一個診斷完給出的結論都是醫術不精。
“醫術不精還做什麽醫師!”裴諝眼中迸出數條血絲,“都滾!滾!!”
一群大夫撿回一條命,連滾帶爬爭前恐後跑出寢殿。
裴諝徹底失去理智,他踉蹌起身衝到韓讓身邊,抓住對方。
“你親自派人去!將都城所有寺廟、道觀的和尚道士都喚過來!朕要做法事,大夫沒辦法,不代表他們沒辦法,去!快去!!”
“是。”
韓讓望一眼床榻上毫無生息的人,心裡歎氣。
韓讓與裴諝算是年少相識,見過裴諝最淒慘的時候,也陪著裴諝從刀山火海殺出生路。
親眼看著裴諝從淤泥中爬出來,爬上皇位。
此刻難免心疼裴諝剛知道真相,就要徹底失去。
“去呀!”
“陛下莫急,臣即刻就去!”
韓讓轉身離開,屋內的太醫侍從謹小慎微地跪著,不敢吱一聲。
“阿煜,阿煜..”
裴諝跑回床邊摔倒跪著握住了顏煜的手。
“我一定會救你,不要離開我,別離開我,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滿屋子的人沒有一個人見過皇帝哭的樣子,震驚又惶恐。
尤其是跟在裴諝身邊十幾年的陳任。
在陳任被派到裴諝身邊的第一個月,十歲孩童,被打得滿身傷痕丟到冷宮的枯井裡等死。
一個人待了兩日兩夜,陳任找到裴諝的時候,人已是奄奄一息,臉上卻不見半分淚痕。
得救之後只是淡淡地說句謝謝,不像那個年紀會有的冷靜。
而此刻,裴諝卻滿面皆是那年枯井旁該有的哭泣。
傷心欲絕,或許裴諝此生隻哭過兩次,一次是在四年前,一次是現在。
為一個人。
所有的淚水隻被一人牽動。
“阿煜..求你了...求求你,別死,別死....”
“陛下!陛下!”韓讓急切地拉著一個老者跑進寢殿。
“陛下!您讓臣派人遍訪名醫,半月前尋到名滿天下的神醫,一路護送來,今日正好入都城!”
韓讓把老者帶到床邊:“先生,您快看看顏大人,只要能醫好顏大人,您要什麽賞賜,陛下都能給。”
裴諝點頭,悲傷過度雙目已然無神。
“只要能醫好阿煜,朕賜你爵位,子子孫孫世襲罔替。”
老者只打眼看了顏煜一下,便跪地磕頭:“草民不求富貴,隻想求陛下一個恩典。”
“說,朕全都應。”
老者頭抵在地上:“草民求陛下能放草民活著離開。”
裴諝愣住,撐著床榻最後還是韓讓將他扶了起來。
他走到老者身前:“你這是什麽意思?”
“草民怕醫不好顏大人,所以想先求恩典。”
“你覺得他會死!”裴諝把老者揪起來,“朕告訴你,他不會死,他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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