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你獻出國璽的那一刻,就已經將自己的責任扔了出去,你和他們早就不是君臣了。
閉息假死,離開這裡,天高海闊,泛舟五湖,拋卻枷鎖,忘記什麽吳國、江洲,隻做顏煜。
盡管余歲不多,但為自己活一次,也不枉人間走這一遭,如何?”
顏煜猶豫良久,盯著手中的藥盒慢慢捏緊。
他仰頭望向對方,揚唇點了點頭,眼中是從沒有過的喜悅和憧憬。
“我想跟你去西月樓,想看初雪,想遊船,想看山看海,看日出,看冰湖,我想...離開這兒。”
徐懷澈也跟著笑了,答應道:“放心,一定讓你離開這,等安全了,你想吃的想玩的,我帶你去個遍。”
“不過,我現在得走了,再有一刻鍾到我輪崗。”徐懷澈緊急交代著,“這藥只有十二個時辰的效果,你明日天一亮就服下去。”
“等宮人進來,看到的就是你的假屍體了,太醫確認後應該不要一個時辰,便可將你送出宮,我會時刻看著跟出去。
昨晚還買了和你身形差不多的屍體,等安置好你,我便將屍體換過去,可保萬無一失。”
“謝謝,我..”
顏煜話還沒說到一半,肩膀又被拍了下。
徐懷澈看著他嘿嘿一笑:“不謝。”
第二十八章 顏大人斷氣了
“陛下。”
議政殿的門被輕輕叩響。
裴諝眉心微蹙:“何事?”
陳任推開殿門走到裴諝面前揖禮道:“啟稟陛下,顏大人他...斷氣了。”
筆尖微滑在奏章上染成一道短線。
“死了?”
“回陛下,太醫看過,已經斷氣有一個時辰。”
“現下人在何處?”裴諝放下奏章起身繞過書案。
陳任埋首回道:“回陛下,仍在偏殿。”
皇駕從議政殿浩浩蕩蕩移到寢宮偏殿,踏進門,太醫未敢離去,也無人敢處置屍體。
見到裴諝,眾人跪俯在地上,恨不能將腦袋扎進地毯中。
“朕記得讓你保他四個月的命。”
裴諝徑直走到床榻邊,未看太醫一眼,太醫卻更加心驚膽顫。
“微臣失職,求陛下寬宥,求陛下寬宥。”
“太醫院醫術最好的是你吧?看來這太醫院該換批人了。”
“陛..陛下...”太醫嚇得喉嚨卡了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急得滿頭是汗卻一個字都難再說出來。
裴諝貼著床邊坐下。
床榻上的人安安靜靜,眼睛輕輕閉著將眸中星月遮蓋,密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一片陰影。
若不去在意比平日更加蒼白的面色和唇瓣,只會覺得這人是睡著了。
裴諝抬起手,指尖輕觸到那雙無論何時都美得令人神往的眼睛,而後又慢慢移到臉頰,是柔軟的,卻異常冰涼。
他的視線在整個殿內遊走一圈幽幽道:“是誰負責領炭火?”
一位宮女顫抖地從人堆裡爬出來磕頭道:“回,回陛下,是是,是奴婢。”
“嗯,拖出去砍了。”
“陛下!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很快宮女的嘴被堵上,兩個侍衛利落地將人拖走。
刀起刀落,鮮血就濺在殿門外,所有人嚇得汗毛豎起遍體生寒,連陳任都低下頭不敢說話。
“前兩日不是還好好的嗎?死得倒是突然。”
太醫敲敲喉嚨,將眼前的汗水抹開,深吸好幾口氣提起勇氣回道:“回陛下,許是氣..氣候不適宜,再,再加心情鬱結,就...就..”
“氣候不適宜?”裴諝聞言看向太醫笑了下,“難不成朕養的是一株花?”
太醫嚇得差點兒一口氣上不來暈過去:“回,回陛下!微臣,微臣說錯了話,請陛下責罰。”
裴諝收回視線,指尖沿著榻上人的脖子劃出一道紅痕。
“好生奇怪,朕怎麽有點兒舍不得你死了呢。”
他站起身退開幾步,目光從顏煜身上移開。
“陳任。”
“奴才在。”
“把他搬到朕的寢殿去。”
陳任著實懵了一刹,話沒過腦子就下意識問了出來:“陛下,您要把屍體搬到自己寢殿?”
話問出口,陳任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麽蠢事,心頓時提到嗓子眼。
而裴諝破天荒地沒動怒,反倒好心解釋一番。
“這張臉朕還沒看夠呢,再看兩日扔了不遲。”
“是,奴才這就將顏大人送到寢殿。”陳任慶幸之余,再不敢耽擱,急忙讓人將顏煜抬出去往寢殿去。
裴諝沒了看奏章的心,便也回到寢殿。
皇帝的心思沒有落在他人身上,偏殿跪著的眾人,尤其是太醫,頗有種暫時撿回一條命的感覺,一個個癱在地上腿軟得站不起來。
寢殿中,屍體被安置在矮塌上,裴諝盯著人看了許久,久到案幾上的線香燃過一半。
他走到自己的床邊,俯身將床底掩藏的錦盒取出,裡面是一幅保存極好的畫卷。
卷軸打開,畫上女子眉眼似遠山春水,淺笑嫣然,栩栩如生。
纖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觸碰上女子鬢間的蝴蝶步遙。
一觸即離,謹慎又緊張,很怕破壞到一點封層就影響保存的時長。
“阿月,我好想再看看你。”
裴諝轉身望向矮塌上的人,良久,他緩緩勾起嘴角。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