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鄭方面露為難,小心翼翼瞥了一眼巫潯竹。
只見巫潯竹端起桌上的紅茶喝了一口,再微微側目,平靜地對上了司星北的目光。
他的神色並無半點不虞,只是瞧人的時候,眼神銳利而極具洞察之力,竟讓人不敢逼視。
巫潯竹道:“澤風大過這一卦,為太公釣於渭水,補得之後,八十遇文王而佐周。故此卦雖然凶險,但也有不破不立,枯楊借生之象。如此,只要那位沈明燭先生做出正確的選擇,就能逢凶化吉。”
司星北屈指扣了扣方桌。“你這就是詭辯了。此卦凶險大於弊。說什麽看沈明燭的選擇……可你憑什麽要他去賭?”
場面再度陷入僵持。
似乎誰都不願意讓步。
司星北放在桌上的拳頭握得很緊。
巫潯竹看起來倒頗有些好整以暇,他反客為主般接過鄭方面前的茶壺,慢條斯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緩緩喝了一口,開口道:
“那位病人現在的情況確實凶險。隔著一扇門,我都能感覺到他吸收了太多的惡念。今晚若不再治療,明天開始,他就會徹底性情大變。假以時日,他一定會引來殺生之禍。”
“現在他處於昏迷狀態,無法替自己做決定。所以,其實想賭的人不是他,而是你。”
握茶的手微微一頓,巫潯竹抬眸看向司星北。
也不見他有任何表情,那眼神卻若利劍寒冰。
“我跟他無親無故,無所謂。但你,真的要拿你師弟的性命來賭嗎?”
司星北怒意更甚,拳頭握得更緊,手臂上青筋如虯。
巫潯竹微微眯起眼睛,語氣帶了幾分輕嘲。“抑或是……你其實一直嫉妒這個天賦卓絕的師弟,巴不得讓他死?”
“你胡說八道什麽?!”
司星北站了起來,看面色已是怒極。
夏鏡元趕緊上前拉住他。“我師叔說話直,別往心裡去,那什麽……哎呀……其實我們大家都是為了小仙兒好!”
鄭方也感覺很為難,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跟著站起身,出口勸了幾句後,不知不覺傾向到了巫潯竹那邊。
於是他對司星北道:“是這樣的司大神,我看著巫先生也沒有害小仙兒的動機。我們讓他試試吧?小仙兒真的需要及時治療,那個——”
再朝巫潯竹看去,鄭方道:“巫先生,你看……”
鄭方倒了戈,司星北只能以一對三,頗有些舌戰群雄的架勢。
當然,這個“群雄”指的只是夏鏡元和鄭方。
巫潯竹不疾不徐地低頭喝茶,根本沒有插過嘴。
眾人吵得不可開交之際,只聽“哢”得一聲響——
那是臥室房門被推開的聲音。
三人齊齊朝臥室方向看過去,首先看到了一隻推開門的骨節分明、而又蒼白如紙的手,緊接著露出的是一具窄腰腿長、略顯單薄的身體。
那是沈明燭出來了。
沈明燭五官銳利而又漂亮。盡管頂著黑眼圈,那雙灰白色瞳仁的眼睛也格外惹人注意。如萬山載雪,月色薄之,是人間難得一見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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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此刻這張漂亮臉蛋上滿是戾氣,仿佛萬千惡念都集於他一身。
他將手掌拍上牆,手指扣緊,手臂上浮出了淡淡的青色紋路。
用沙啞而又怒極的聲音,他發出一句咬牙切齒的質問:“你們在吵什麽?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鄭方、夏鏡元、司星北:“…………”
沈明燭說完這話,側頭看向身邊的空氣。
“之前路上告訴過你,你以後也要慢慢糾正過來——
“我是爸爸,你得叫我爸爸,不要再喊媽媽了!”
鄭方、夏鏡元、司星北:“…………”
片刻後,只聽輕輕一聲響,那是茶杯被放回桌案的聲音。
巫潯竹的聲音隨即響起。“沈明燭,你身上有鬼氣。”
“用不著你說。我知道我養著一隻鬼,我能對付得了她。”
沈明燭不滿地朝他所在的方向望過去,沒好氣道,“你是誰?”
“我姓巫。”
這三個字剛落下,巫潯竹已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沈明燭跟前,此刻正舉著並攏的食指與中指朝沈明燭眉間刺去。
“我說的不是現在那個小鬼,我說的是喜媚,你受她惡念影響太深,你需要被治療。”
沈明燭看不見,聽覺卻異常敏銳。
在那二指即將點上眉心之際,他及時側身避開,再反手將隨身帶著的那把匕首握在手裡,警惕地舉在了額前。
“離我遠點!”
沈明燭五官驟然凌厲,聲音更是充滿威懾。
巫潯竹暫未有其余動作,只是目光溫和地看著他,語氣稱得上是溫柔。
“沈明燭,讓我治療你。”
“我不需要。這點惡念,我還承受得住。有點惡念在身,其實也沒什麽不好。”
沈明燭的聲音越來越沉,“我說了,離我遠點。全都走。別打擾我睡覺。”
“沈先生,留步。讓我來治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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