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那時候白人的地盤,有色人種想找一份稍稍體面的工作都很難。
道理李銀都懂,但他按了按腦殼:“最近真不想出去。”
“不去是吧。”
薛凡點也不裝了,直接使出絕招,二十四五的人毫無心理負擔往地上一躺便嚷:“你要是不陪我去,今天我就吊死在你家裡!!”
“……”
…
關於陪同采風這事,李銀的業務已經很熟。
收拾隨身行李隻用了半個小時,當天晚上兩人便出現在了機場。
這幾年李銀被薛凡點拽著,雪山腳下的原始村落去過,不知名的堡礁海島去過,珍惜鳥類瀕臨絕跡的濕地也去過……哪裡偏門去哪裡。
“但你這是不是太偏了。”
李銀坐上飛機終於正眼瞧好友在地圖上圈的位置,是個叫“南塔”的邊境小鎮。
位於塞爾薩斯州,於喀科維達西部荒原的腹地深處。
雖未挨國境線,卻也和臨界海域的領海線隻隔一片無人區,約等於邊境。李銀對那裡的想象一片空白,只知道是個人煙罕至的不毛之地。
但薛凡點明顯對這次的選點很滿意,信誓旦旦掏出手機:“得偏啊,不偏就被別人先發現了。”
那會兒還時興翻蓋手機,顯示一張彩圖得卡好幾段,屏幕上的照片看下來全是基岩裸露,一望無際瘡痍荒涼的鹽鹼戈壁。
想進小鎮,唯一的途徑只有那條貫穿荒原的北荒公路。
薛凡點計劃。
他們首先乘飛機從所在的內蘇裡德州出發,一路大巴輾轉至鄉下,然後包車上北荒,途經標志性於喀大峽谷,過喀貝沙漠,三天兩夜開到公路盡頭就到了南塔,可以借住在他神交三年的網友老喬治家。
“那有什麽可拍的。”李銀看完圖說的是陳述句。
薛凡點神秘兮兮在緊挨寫著“南塔無人區”的地方又圈了下。
“你也知道,這幾年外國佬人均信教,就愛看神叨的。我那網友說南塔後面這片無人區徒步七八公裡的地方其實洞天福地,藏了個天堂聖境,有瀑布有綠洲,就世外桃源那種峽谷你懂吧!”
還說那邊瀑布池子裡有一種叫銀彩的小魚。
小時候魚身透明泛銀,長大會變成彩色,一般能看到的都是小銀彩,因為成年銀彩會自主遊回的縫隙岩洞裡,極少冒頭。
“所以傳說看見成年銀彩的人會得到祝福,他們鎮上就有三個!”
“一個許願發財,後來就真當上大老板從小鎮搬走了;還有個老頭肺癌晚期醫生說沒救了,結果看到銀彩病全好了不說,一直活到103歲才走;最離譜的是有個先天的跛子,去了一趟回來腿好了!你說神不神!”
李銀:“……”
神不神他不知道,但三個例子,實際能找到的一個沒有,很扯倒是真的。
可薛凡點覺得靠譜極了:“我們可以找到那個跛子!”
李銀也懶得提既然腿都“好”了,誰知道以前是不是真跛。
總之薛凡點認定這地小眾得不能再小眾,要不是偶然在背包客論壇結識老喬治,誰能知道還有這麽個邊境小鎮。
以至於薛凡點從進機場開始,一路都在伸長脖子張望有沒有帥哥和跛子。
簡直神經。
…
“我得回家補覺了,你們自己去邊上隨便吃點,差不多五點店裡人就多起來了,可以問問誰能捎你們一段,不然老喬治家在最裡面,離鎮口距離還是不短。”
將他們一路三天兩夜載來的包車司機是個中年發福的地中海。
南塔鎮上人,一口英文夾雜相當濃重的西部口音,所有濁音都偏重,嘰裡呱啦扔下一通,隨手指了指路邊的快餐店就一腳油門走了。
留下兩人大包小包拖著行李光禿禿杵在街上。
甚至李銀覺得那都稱不上“街”。
因為瀝青公路就修到小鎮口敷衍的“南塔”標牌為止,再往裡就是一些淡黃的粉砂,勉強算是比鹽鹼地好,能長兩把草。
凌晨溫度很低。
兩人下車就被凍了個激靈,拉緊衝鋒衣。
好在經過漫長顛簸的車程,視線可及總算能看見人煙。聯排的獨幢木屋松松散散排布在公路兩側,老舊低矮的木質結構讓這裡的一切都看起來風塵仆仆。
司機讓他們“隨便吃點”,可問題人家餐飲店門窗緊閉,根本沒到營業時間,只等出租車的車燈一遠,方圓百裡唯一的光源就好像只剩了他們頭頂的路燈。
還半瞎不瞎,光亮相當微弱,仿佛回到上世紀。
李銀想不通。
盡管在來之前他就已經做過心理準備,但腳踏實地站在這麽個荒涼的西部小鎮,還是讓他感到了荒謬。
這放國內活脫脫就是路邊會開人肉包子鋪的定位,風一吹吃一嘴沙子。
他究竟為什麽會在被劈腿以後專程跑來這種地方受苦?
但薛凡點一本正經透著四周黢黑的幕色點評:“這邊建築好複古,甚至有點西班牙風情,像那種遊戲建模的西部小鎮!”
“……”
李銀覺得他大概還沒凍醒。
然而很快。
快餐店門口的燈牌在凌晨4點31分一瞬亮起,大大蹦出的不是店鋪名字,而是南塔小鎮“Wee”的門面歡迎語。
薛凡點眼睛立刻亮了,從餓扁到滿血復活只花了半秒,猛搖幾下好友胳膊:“哇!它歡迎我們來到南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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