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他真的踏進那間有些陌生的房間時,心情反而立刻就沉靜了下來……這裡簡直就跟噩夢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稍顯凝滯的空氣中甚至隱隱還泛著一絲母親的香水味。
並不寬敞的書房兩邊佇立著兩個大大的老實鐵皮文件櫃,鐵皮櫃的所有抽屜都是鎖著的。中間夾著一張寬大的實木書桌。書桌的桌面有些凌亂。謝希書已經不記得上一次母親離開書房時是怎樣的表情了,但目前看來,母親起身離開這裡的時候,一定十分心慌意亂。桌面上到處都是文件紙,資料,七零八落的文檔,還有一支打開了筆帽卻沒有合上的鋼筆。
謝希書首先查看的便是那些文件,不過看著看著,他眼底的神色便從之前的凝重轉為迷惑。
書桌上的數據和文檔各式各樣,有的像是正經的論文,有的卻像是剛從震驚體小報上直接摘抄下來的。
“未來十年全球哺乳動物物種滅絕風險增加25%:人類滅絕的序幕?”
他順手抽起了一份打印文檔,喃喃念出了上面的標題。
而其余紙張上內容也都差不多。
“亞馬遜雨林毀滅速度加快,地球之肺正在崩潰……全球兩棲動物瀕臨滅絕,論致命真菌病傳播與生態平衡破壞的長期效應……”
“氣候變化引發昆蟲滅絕,對全球生態系統的末日預示?”
……
謝希書一張張文檔看了過去,映入眼簾的全都是一些已經看似很嚴重,但細究下來每年都層出不窮早已被人習以為常的環境問題。
而正是因為這些文檔上列舉的問題,實在是太普通太尋常。
最開始謝希書真的以為,自己的母親就跟電影裡的一樣,正在用桌面上這些看似凌亂的文檔做障眼法。
可等齊騖輕而易舉地破壞了金屬文件櫃的鎖芯,讓謝希書一個抽屜一個抽屜仔仔細細檢查過裡頭的東西後,他才又困惑又驚喜地發現,自己一來一直以來的猜測和恐慌,其實都是荒誕的無稽之談。
母親研究的根本就不是什麽可怕的生化危機藥劑,也沒有做過什麽反人類的人體試驗。
事實上,從家裡積累的文檔和數據來看,母親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保育生物學專家,每天研究的無非就是物種滅絕和生物多樣性的保護,偶爾還做一些生態環境方面的評估。而大概正是因為工作內容的緣故,母親似乎還是一名格外嚴苛且激進的環保主義者……
一直到天色暗淡,從窗外落進來的光線再也無法支持謝希書看清楚任何東西,他也沒有找到任何跟自己相關的可疑記錄。
一定要說,有可能相關的,只有一份父親寫論文時留下的草稿。
草稿的內容,倒確實跟謝希書夢中見到的過的那一份“熔岩”隱隱相關。
父親在草稿上模糊地列舉出了自己對這種前所未見的特殊物質可能的作用做出的種種猜測。而其中關於地心熔岩的輻射可能會引起生物的進化這點,他只是非常潦草地帶了一筆,似乎就連他自己也覺得這聽上去有些荒誕可笑。
當初的男人顯然曾經把這份草稿給自己的妻子看過。謝希書在那份草稿的末尾,看到了母親熟悉的字跡。
【狗屁。】
女人毫不留情地給出了自己的評價。
【學術上的垃圾。】
【但在天馬行空的幻想上頗有潛力。】
【看不出你還有寫科幻小說的天賦。】
……
而父親對此的回應,是在句子最後的畫上的一個可笑幼稚的哭哭臉。
謝希書盯著那個哭臉看了好一會兒,忍不住伸出手指仔細摩挲了一下紙張,他完全想象不出自己的父母在年輕時候,還有如此“甜蜜”的互動。
所以自己的那個夢境究竟是怎麽回事呢?是不小心弄混了某部電影,又因為孩童時的記憶格外模糊,才在恐懼和擔憂將那些毫不相乾的片段拚合在了一起?
明明這一次沒有在母親的書房裡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對自己的夢境也毫無頭緒,可謝希書還是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
然後,他的身形不受控制地搖晃了一下。
“小書!”
齊騖拉了謝希書一把。
在謝希書找各種數據的時候男生始終沉默不語,注意力卻始終粘在他身上絲毫不曾移開。
“我,我沒事。”
謝希書撫了一下額頭,小聲說道。
“不,你有事。”
只可惜齊騖就算再喜歡他,目前看來,也沒打算無條件聽話。
至少現在,他沒讓謝希書就這樣應付過去。
“你太累了。”
男生在黑暗中一眨不眨地盯著謝希書,然後毫不遲疑地將少年拖出了書房。
“你應該先休息。”
“可是……”
“沒有可是。”
齊騖一字一句地應道。
然後他強行將謝希書帶進了臥室。
謝希書作為一個普通人,沒有辦法在黑暗中失視物,但是作為怪物的齊騖卻可以非常清楚地看見少年的臉色蒼白得宛若鬼魂,眼底更是更是一片青黑。
男生一把按住了謝希書的肩膀,幾乎毫不費力氣,便輕而易舉地將那身心纖弱憔悴不已的人直接壓在了柔軟的被褥上。
“齊騖,等一下我還想再看看,家裡還有蠟燭我能找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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