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我跟你走,也是為個?只要得到某種程度的滿足,你就可以恢復理智維持人類的狀態……你需要的也只是攝取到我的……”說到這裡,謝希書的聲音頓了一下,“我的氣息而已。”
他的神經緊繃,異常謹慎地挑選著詞句。
“……所以,你所需要的,就只是,只是舔舔而已,對吧?”
“……”
聽到謝希書帶著細微顫音,甚至還有點混亂的問話,齊騖倏然抬眼,看了謝希書許久。一直看得面前少年臉上原本強裝的平靜片片龜裂,露出內裡驚惶不安的底色,他這才忽然咧開嘴,意味不明地反問道。
“你說呢?”
*
一直到那天晚上在藥房裡裹著衣服和衣睡去,謝希書也始終沒有得到來自於齊騖的確切回答。
齊騖的一聲反問,在那一瞬間便消耗掉了他所有的勇氣。
謝希書不敢,更不願意繼續追問下去。而此時外界的天光早已暗淡,齊騖隻拉開卷閘門往外看了一眼,便決定跟謝希書一同留在這裡等待天明。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裡,無論是他還是謝希書都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
謝希書以為自己會因為緊張而跟齊騖大眼瞪小眼直到天亮。然而,也許是因為白天的消耗過大,外加過度驚嚇,謝希書蜷縮在牆角看著齊騖的背影,不知不覺,便被昏沉的睡意完全俘獲了。
只是,精神上的極度緊繃,外加之前受到的嚴重驚嚇,謝希書這一次的夢境變得比以往更加混亂迷離。
潮濕的腥氣在夢境中也如同連綿的雨水一般緊緊地包裹著謝希書混沌的意識,大概正是因為這樣,謝希書夢到了一口魚缸。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夢中的謝希書迷蒙地回憶道。
那個時候他的母親還沒有出國,而他也尚未因為自己的糟糕體質而被父母徹底放棄。作為研究員的母親忙於工作,偶爾也會因為過於忙碌而不得不將年幼的謝希書帶進了研究所,安頓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度日。
在那間現實中早已被推平的老舊辦公室裡,謝希書夢到母親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前,正就著瑩瑩亮著藍光的電腦屏幕,專心致志地工作。
她的身影在這個夢境裡只剩下了一道稀薄的淡灰色影子。
真正在夢中清晰且鮮亮的,只有那口海水缸。
謝希書夢到自己正無比安靜的伏趴在海水缸前,好奇而欣喜地,觀察著缸內飼養的那些生物。
這口缸裡沒有熱帶魚,沒有水草,只有缸底那一團團寶石般散發出迷離瑰麗光澤的……海葵。
……應該是海葵吧。
謝希書想。
也只有海葵會有這麽多柔軟的,黏糊糊的形態各異的觸手。
而它們此刻正在那裡,在毫無波瀾的人工海水中,不斷緩慢地搖曳著。
謝希書將手貼到了冰冷光滑的缸壁上——下一刻,原本矮矮胖胖軟乎乎的“海葵”們便倏然拉長了觸須,接連不斷,近乎瘋狂地隔著玻璃,吸附上謝希書的手掌。
謝希書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他想要收回手,然而夢中的“自己”卻並沒有這麽做。
他無比新奇地將臉貼得更近了一些,好更好地觀察那些可愛的生物,而大概也正是出於這種喜愛之情,夢中的他伸出手往魚缸裡頭喂了些東西。
時至今日,夢中的謝希書,早已無法回想起自己究竟往海水缸裡放了些什麽。
大概是蝦仁或者魚肉一類的東西吧。
落入缸中的肉塊雪白,細膩且瑩潤。
它們魚缸中緩緩下降,最後直接落到了“海葵”圓孔狀的口器中間——下一秒“海葵”的觸須瞬間縮緊,它們緊緊包裹住了那團白肉,緊接著,最開始靠近白肉的觸須開始細微地抽搐,一根接著一根,隨後整簇的肉質生物都開始有規律的痙攣。原本顏色豔麗的體表浮現出無數細密的斑點,斑點逐漸聚攏,晃動,在謝希書的視線中化作一條條飛舞旋轉的斑紋與線條……它們原本顏色燦爛的觸須逐漸被染成了一團團翻湧不斷的黏膩猩紅,可愛的形狀也一點點抽長,化作了無數表面遍布細密凸起如同舌頭般蠕動不休的模樣。【審核你好這是在描寫海葵捕食】
原本懷舊的夢境在這一刻開始變得格外怪異,謝希書恐懼地看著面前不斷長大,甚至擠擠挨挨直接湧出魚缸的“海葵”,他想要向後退,退到那些觸手夠不到自己的位置……但他發現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母親的辦公室,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變化為了一口更大的可以把他容納在內的“魚缸”。
冰涼的液體包裹住了謝希書。
他開始緩緩地下墜。
下墜……
最後落入一大片無邊無際,翻湧蠕動的細長觸須之間。
黏膩腥臭而光滑的軟肉不斷湧動而來,死死包裹住了謝希書的每一寸皮膚。那些令人作嘔的東西緊緊地吸附在謝希書的身上,不斷蠕動,遊走。海葵的觸手分泌出大量的消化液,那些液體在水中漸漸包裹住了謝希書——他的身體也因為消化液的麻醉效果而變得愈發松軟無力。
【救命——】
【誰來救救我——】
【救命啊——】
謝希書在夢中發出無聲的尖叫,但就算已經恐懼到快要崩潰,他唯一能夠做的嗎,也只是無助地在那些“舌頭”的包裹之下,無比虛弱地輕輕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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