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在撿到那支中性筆的時候,他終究還是沒忍住,裝作不經意地,飛快往教室後面瞥了一眼。
毫不意外的,他對上了齊騖的眼睛。
齊騖的眼形是天生的狹長,瞳色極淡,瞳孔卻又黑又小,那是一雙會讓人想到爬行動物的眼睛。就算不知道齊騖的身份,光看這雙眼睛也能感受到男生骨子裡的陰鷙與凶狠。
然而這雙眼睛此時卻專注地凝在了謝希書身上——好像要用目光從謝希書身上剮下一塊肉似的。
謝希書本能地打了個寒戰,指尖一顫,差點又要把筆丟回去。
他飛快地坐回了原位,身體不自覺地往前弓了弓,好像以為這樣就能讓自己的身形變得更小一點,能在齊騖的視線中暴露得更少一點。
當然,謝希書也知道這其實就是自欺欺人,因為從身後傳來的視線始終強烈。
強烈到讓他如坐針氈。
謝希書完全想不到,自己究竟是做了什麽,才讓齊騖這麽盯著他看,他也想不出今天早上齊騖為什麽會那麽跟他說話。
他垂著眼簾,盯著面前已經變得無比熟悉卻始終無法映入腦子的課程筆記,腦子裡一片亂糟糟的。
早上被齊騖不小心碰觸過的手背像是過敏了一般泛出灼燙的熱度。
好奇怪好奇怪好奇怪好惡心……
“狀元?你沒事吧,你臉色好差。”
而就在這時,謝希書聽到了成安有些遲疑的詢問。
成安本來正手機打遊戲打得神魂顛倒,結果一個不小心抬眼瞄到謝希書,被這位沉默寡言的好學生死人似的臉色嚇了一跳。
謝希書眨了眨眼睛,慢了半拍才悶悶應了一聲。
“……沒事。”
*
他盯著卷子,無數次後悔自己今天為什麽要來學校。
他渴望著下課。
因為下課他還可以衝出教室,短暫的從齊騖那種陰森森的目光中逃離一小會兒。
他實在是受不了那個人的注視了。
壓力中,就連謝希書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重撿起了小時候的毛病,啃起了手指。
一直到指尖傳來一絲細細的刺痛,謝希書才愕然發現自己已經把食指的指甲啃禿了——一絲細細的殷紅從指甲縫中滲出來。
出血了。
謝希書看到血就回過了神,擰著眉頭隨意抽了張紙,把血擦了一下。
“砰——”
結果下一秒,他就聽見教室後面忽然傳了一聲巨響。
齊騖毫無預兆地掀了桌子。
教室裡所有人都被忽然暴起的少年嚇了一跳,而就是這一愣怔的功夫,齊騖已經像是旋風一般朝著教室外衝了出去,隻留下被他掀倒在地的滿地狼藉。
就這麽一直過了十多秒鍾,因為驚懼而陷入一片死寂的教室才重回生機。
“靠,誰惹了齊騖啊——”
“有人要倒霉了吧?沒見過齊哥這樣過。”
“草嚇死我了,你看到齊騖當時的表情沒,他該不是要去殺人了吧?”
“誰知道發生了什麽啊?”
……
幾乎所有人都開始興致勃勃地討論起齊騖剛才的暴走。
就連謝希書都完全放棄了教材,整個人臉色煞白地盯著齊騖離開的方向失了神。
半晌同學們的交頭接耳變得模糊而朦朧,化作謝希書腦海中嗡嗡作響的嗡鳴,他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身體更是禁不住的顫抖。
他總覺得,在剛才齊騖離開的那一刻,他似乎回過了頭,然後深深看了自己一眼。
*
“那什麽,狀元,你……”
過了一小會兒,謝希書的手臂忽然被戳了戳。
他轉過頭,成安正一臉凝重地看著他。
“你是真的沒有惹過他吧?”
上一次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成安至少還裝出了一副開玩笑的模樣。
可這一次,成安這表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很顯然,齊騖離開前望向謝希書的那一眼並不是後者的錯覺——成安作為謝希書的同桌,只是被齊騖眼風掃到,依舊被看得毛骨悚然。
“我……沒有。”
謝希書的嘴唇已經快要被他自己咬出了血,停了起碼十秒後,他忽然問了成安一個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奇怪問題。
“成安,你覺得我身上有氣味嗎?”
成安盯著謝希書,肉眼可見地呆了一下。
“味道?什麽味道啊?”他迷惑地盯著謝希書,“……我沒有聞到任何味道。”
但幾秒鍾之後,成安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你也知道我都感冒大半個月了,根本什麽都嗅不到,等等這跟齊騖有什麽關系嗎……”
“沒關系,我就是隨口問一下。”
那句話剛問出口,謝希書便已經清醒過來,頓時感到一陣後悔。
今天早上李老師莫名其妙地對著他說出“香水”那個詞時,謝希書的神經就像被一根無形的手指用力扯了一下,瞬間繃緊了。
【“你用的什麽香水?”】
恍惚間,謝希書仿佛又一次聽見了來自於齊騖的沙啞低語。
之前因為太過於恐慌,所以沒來及反應,但是之後謝希書總是會不自覺地回憶起,那天自己被齊騖抓住時,男生那種不停翕動鼻翼動物般拚命嗅聞自己的模樣。
每次回想起那畫面,謝希書都會控制不住那種生理性的極度緊張與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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