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些天真,但他心裡其實一直在祈禱:李老師這麽瘋,也許,也許真的能夠把齊騖趕回原來的座位——雖然他自己也知道這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而伴隨著李老師的默許,換了位置的齊騖在謝希書的身後似乎變得更加輕松了。
謝希書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椅子背被桌子的邊沿抵了一下,然後齊騖在愈發憋屈狹窄的座位上來回變幻了好幾次姿勢,才找到了舒服一點的方式。謝希書沒有回頭,然而他的所有注意力,都不受控制地,全部放在了身後那個男生的身上。
也許是因為過度的緊繃,謝希書覺得自己的感知,也變得異乎尋常的敏銳,他甚至可以捕捉到那個男生在動作變幻時,引發的極其細微的氣流。他聽到了齊騖的衣服在他換動作時的沙沙聲……對了,還有他的呼吸聲。
齊騖可能也跟成安一樣感冒了。
謝希書想。
而那種比普通人更加沉重渾濁的呼吸正是來源於此。
隱隱約約中,謝希書還能感受到從齊騖身上彌漫開來的那種……氣味。
他確實在齊騖的身上嗅到了某個牌子的高級洗衣液的香氣,但除此之外,好像還有一些別的味道。謝希書說不上來,但總覺得那味道讓他想起了自然世界中,來自於年輕雄獸的腥臊味。
夏天的風扇在教室的天花板上呼呼轉動,帶起一縷又一縷溫熱濕潤的風吹拂在下方昏昏欲睡的學生身上。這本應是盛夏中難得的一點慰藉,可謝希書的喉嚨卻變得越來越緊,汗水細細密密從毛孔中滲出來,潮乎乎地覆蓋在他的背脊上。
微風吹過謝希書時,他總是不自覺的身體緊繃。
那微弱的風讓謝希書想到了齊騖的鼻息,溫熱的氣流仿佛隨時可以沿著他的頸部一點點滑進他的衣領深處。
每一次後頸軟軟的碎發在風的吹拂下碰觸到他脖頸的時候,他都會不由自主地顫抖一下。
謝希書一點都不懷疑再這樣下去,自己一定會因為這種草木皆兵,杯弓蛇影的心態,徹底瘋掉。
而就在下一秒,謝希書忽然感覺到,有什麽東西觸到了他的脖頸。
這次,不是頭髮。
*
齊騖的指尖正輕輕沿著謝希書的脖頸弧度慢慢下滑。
指尖經過之處,少年的皮膚上浮現出了細密的汗珠。
飽含著恐懼和絕望的氣味從謝希書的身體中彌漫開來,略微有些苦澀,濃鬱,而且相當誘人。
齊騖知道,謝希書現在應該害怕極了。
但他並不是故意的。
在做出那個動作之前,齊騖的大腦,就已經因為過度的克制而變得一片空白。
他只能朦朧地感知到,自己做了一個非常,非常失敗的決定。
而且,他已經失去了糾正錯誤的最佳時機。
*
人類,便是這樣一種可悲的動物:如果自始至終都身處地獄,忍受著巨大的痛苦從未得到過拯救,那人反而會變得麻木,習慣,然後一直堅持下去。
可若那個人得到了喘息的機會後,又失去了它。
那麽,原本的痛苦反而會變得更加強烈深刻,再也難以忍受分毫。
*
齊騖也是這樣。
*
勾織著謝希書氣息的那件校服,在那麽多天裡一直是齊騖逃離惡臭地獄的那根蜘蛛絲。
可是隨著時間流逝,校服上的氣味原本就非常淡了。
偏偏它還被小五以及其他人碰觸了。
青春期的男生有著旺盛的油脂分泌,他們對自身的清潔通常也很是漫不經心,他們的手上彌漫著尿騷,煙臭,jy的腥臭,油垢的哈喇味……
那些無比強勢的惡臭瞬間便汙染了謝希書留在校服上那清淡甜潤的香氣。
每當齊騖習慣性地想要從那件校服上得到慰藉時,他那異常敏銳的嗅覺卻偏偏會愈發準確地捕捉到來自於其他人的臭味。
*
齊騖再一次落回了地獄之中。
*
在齊騖的計劃中,他之所以留在學校,只是為了更多地攝取一些謝希書的氣息——那已經是齊騖維持自己理智的唯一解藥。
齊騖並不希望,也不敢,真的讓自己身體裡蠢蠢欲動的那樣“東西”真的得到完全釋放。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正在發生一種離奇而古怪的異變。
然而,那個叫做謝希書的少年顯然不知道齊騖為他做出的犧牲。
就在齊騖盯著謝希書雪白的脖頸,拚命忍耐著牙齦深處不斷翻湧的細密硬物時,來自於少年的味道忽然發生了變化。
那是……血液的甘甜。
強烈到仿佛化作瑰麗濃漿般的香氣如同海嘯般瞬間洶湧而來,讓齊騖的意志以及理智差點化為齏粉。
純粹是靠著多年來的訓練,齊騖才不至於在那一瞬間徹底變作野獸撲在謝希書身上啃咬對方的脖子——他完全是落荒而逃地離開了那間教室。
*
理智告訴齊騖,自己絕對不能再回教室,不應該再靠近謝希書——哪怕那個少年的氣味再甜美也一樣。
齊騖很確定自己正在失控。
而且這種“失控”,跟以往的他所知曉的任何一種都不一樣。
*
他伸出細長的舌頭,舔了舔自己口腔內細密尖銳的牙齒。
牙齒一層疊著一層,一直從牙齦蔓到了喉嚨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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