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跟班們的遠離,他們飄散在空氣中的那種“氣味”總算也淡了一點。
而齊騖也終於可以強迫自己進行呼吸。
跟班們還在手機上不停對他發訊息,很顯然,所有人都對他剛才的行為倍感不安與困惑,只不過這時候的齊騖壓根就沒有心思,也沒有哪個精力去解釋什麽。
畢竟就在剛才,齊騖只差一點就要窒息了。
原因很簡單……太臭了。
*
齊騖已經記不太清楚自己的嗅覺是什麽時候變得那麽敏銳的。
也許是幾個月前吧,又或者是更早一點,他得了一場流感,嗅覺失靈了一小段時間。
而當他的嗅覺恢復後,他發現事情開始變得有些不太對。
……最開始只是能嗅出父親西裝上隸屬於不同女人的氣味。然後是碗筷上殘存不去的陳年湯羹剩菜的舊味。盡管家政婦已經洗碗洗到嚎啕大哭,可他依舊覺得那股濃烈的味道讓他忍不住作嘔。
再然後,他發現自己逐漸可以嗅出身邊所有人途徑的地區,見過的人,吃過的飯食,穿過又換下的衣服的氣味。
以及,他們皮膚上的汗漬,汙垢,他們在興奮或者恐懼時候所散發出來的,不同的化學氣息。
縈繞在他身邊的,名為“氣味”的東西變得是那麽強烈,清晰,不容忽視。
以至於齊騖的每一次呼吸,都痛苦得宛若上刑。
*
齊騖偷偷去醫院做過檢查,但檢查下來,醫生只是告訴他,他的各項指標都十分正常。關於他的嗅覺過於發達症狀,可能跟精神方面的壓力有關,建議他去別的科室複查一下。
齊騖沒有去。
而且無論是在家裡還是學校,他都不曾露出半點端倪。
齊家基因不好時眾所周知的事情,齊騖的爺爺,三個叔叔,以及另外兩個堂兄,全部都是因為精神病發作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齊家的男人,遲早會發瘋……】
剛開始記事時,齊騖就聽過不少類似的言論。
他還知道,A市道上那些人,明面上對齊家倒是勾肩搭背狼狽為奸的,私底下稱呼他們,用的詞卻是“瘋狗”。
齊騖倒是很確定,自己那過於發達的嗅覺絕對跟他腦子裡的炸彈沒關系。
他沒瘋。
可要是他跟別人說,自己甚至能嗅到對方一個月前對方牙縫裡食物的味道——他還是會被所有人認為是瘋子。
所以齊騖強迫自己照常生活,打架,鬥毆,替家裡人處理一些棘手的事端,以及偶爾,只是偶爾,去學校裡露個面。
他媽死的時候最後的願望就是讓他好好念書什麽的,齊騖一直覺得那個蠢女人的想法很可笑,但偶爾想起她來時,還是會耐著性子去所謂的學校裡待一會兒。
結果也就是在那裡,齊騖終於嗅到了幾個月以來唯一不惡心的氣味。
齊騖形容不出那種味道的美妙——
它聞上去非常,非常香甜,清冽,動人心魄。
事實上,哪怕是在齊騖的嗅覺還沒有變得那麽奇怪之前,他也不曾聞到過那麽好聞的味道。
——當時他正忍耐著身邊那群男生身上混濁汗臭與煙酒臭,還有花園裡土壤散發出來的熱乎乎的土腥味,然後一陣風吹了過來。
齊騖在搖曳的花叢中看到了一張白得近乎透明的臉。
同時,也聞到了那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沁人甜香。
第3章
沒有任何人會知道,在那天,當謝希書慌慌張張越過他企圖離開時,齊騖到底花了多大的力氣來克制住自己身體中瘋狂叫囂的渴望。
當他拽住謝希書的衣領,將後者拉向自己時,他真正想做的絕對不是詢問對方是否用了香水——他比任何人清楚那勾人心魄的氣味根本就不是那些香精成分能夠調和勾兌出來的。
他聞得出來。
那種天堂般美妙的氣味微粒來自於少年泛著潮濕汗意的皮膚深處。
太美妙,太過於甘美,馥鬱,香甜。
以至於在碰到那人的一瞬間,齊騖無比驚恐地發現,自己竟然……竟然會想要舔舐對方。
*
這個念頭荒謬但無比強烈。
就連齊騖自己,都因為這怪異的渴望而感到了驚慌失措,某種混沌的恐懼忽然籠罩了他,讓他在那一刻短暫地奪回了脆弱的神智,放開了那個少年。
但齊騖知道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家裡人都稱讚過齊騖在乾活時有種接近於野獸的敏銳直覺,他的本能總是那麽準確,從不出差錯。
這一次也是一樣。
他的直覺正在叫囂,警告他正在往一個不可知也不可描述的深淵中滑去。
他正在面臨滅頂之災。
然而,那天的齊騖依然裝出了一幅懶散淡漠的模樣,看似不經意地,將謝希書留在長椅上的衣服帶走了——他演得非常到位,沒有人注意到齊騖將那件校服塞進自己背包時,手一直在顫抖。
而當天晚上,齊騖回到自己幾乎空無一物的房間後,他關閉了所有的門窗,破壞了空氣循環系統。
然後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件校服。
齊騖喉頭滾動著,將那件校服縛在了自己的臉上。
謝希書的氣味還殘留在廉價布料的間隙之中,在齊騖劇烈地呼吸中不斷被抽進男生的鼻腔,細致而溫柔的安撫著他的每一顆嗅覺細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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