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外婆,細娭毑便急急忙忙地湊了過來,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村長那邊我也說好了就今天去借肉不然屍體——”
當時甘棠還沒完全進房間,剛好看到外婆瞬間黑了臉,狠狠瞪了細娭毑一眼。
細娭毑這時候也注意到了角落裡的甘棠,瞬間噤聲。
兩個老人齊刷刷望向了甘棠,那一瞬間,他竟不受控制地往後退了退,莫名的有些背後發汗。
“我……我走了。”
甘棠僵硬地笑笑,躲進了房間。
隔著房門隱約聽著老人似乎一直在嘀嘀咕咕說些什麽,沒過多久就聽見外婆在房外喊了一聲,說是去村長那兒有事,中午可能回不來,讓甘棠自己在家玩。
聽著外婆關門的動靜,甘棠在床上翻了個身,苦笑了一聲。
在外婆的心目中,自己就是個只需要抱著手機電腦,就能在家裡窩一天的人。
但外婆壓根就不知道,對於年輕人來說,手機電腦好玩的大前提是要有網。
就算沒有網,好歹也要有些單機遊戲。
奈何甘棠出逃的時候,簡直就是兵荒馬亂落荒而逃,除了手機,就連衣服都沒有多拿幾件,更不要說是其他的了,這時候蹲在房間裡,簡直閑得要長毛了。
“唉……”
在家裡百無聊賴地兜了幾圈,甘棠也摸出了門。
他沒敢在村子裡頭逛。畢竟他跟這裡的鄉裡鄉親實在不熟,好多村子裡人說的土話,他也聽得一知半解。
作為一個城市I人,甘棠最怕的就是遇到了其他人抓著他嘰嘰咕咕說一堆。
於是出了門後,他便耷拉著肩膀,不管不顧直接往村子後面走了過去——在他的印象中,村子後面好像是有一個水潭來著。
*
……那裡確實有一處水潭。
而且是那種風景特別漂亮的水潭。
潭水綠幽幽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小塊凝在冰塊裡的綠翡翠,周圍草木蔥蘢,靜悄悄的,還沒有靠近便已經覺得夏日裡潮熱的氣息,瞬間變得幽靜清涼。
“呼——”
甘棠看著眼前的一切,長長吐出了一口氣,隻覺得胸臆間的濁氣都淡去了許多。
也就是封井村這塊實在是太過於偏僻了,不然就光他眼前的這處景色,放在任何一處5A級景區裡都毫不遜色。
他用手扒拉開水潭旁的樹枝,試探著往水潭邊靠了過去。
潭水清清涼涼的。
甘棠沒忍住脫了鞋,坐在水邊把腳浸了進去。
正尋思著是不是可以脫了衣服下個水,旁邊突然傳來了一道聲音:“喂喂,糖伢子你膽子有蠻大啦……”
甘棠嚇了一跳,一回頭,發現自己後面站了個年輕的男生,穿了一身半舊不新的t恤,精瘦高挑,大概是因為曬的紫黑紫黑的,配上五官深邃的模樣,看上去依稀有點少數民族的樣子。
“……敢往龍王池子裡跳。你不知道嗎?我們這裡有說法的,進了這個池子裡的東西都算是龍王祭品,只能下去陪龍王,不能再回陽間的。”
那人睜大了雙眼,直勾勾盯著甘棠,用帶著點口音的普通話對他說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湊巧,幾乎就在他說話的時候,水潭正中心不知道有什麽東西冒了個泡,原本飄在水面上的樹葉突然間沉到了水底。
甘棠整個人瞬間僵在了水潭邊,陡然間感到一股寒意順著腳踝直竄到天靈蓋,整張臉都白了。
結果下一刻他就瞅著那人咧開嘴露著一口大白牙笑起來。
“我開玩笑的咧。你真信啦?”
甘棠:“……”
差點沒罵出聲。
“於槐你這個人真的好無聊。”
半晌,甘棠才憋出了一句。
……
一定要說的話,於槐也能算得上是甘棠逃回老家後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封井村建設不好,人口流失挺嚴重的,但凡能有一點能力的都早早的出去打工了,村裡如今留下的要麽是老人,要麽是牙牙學語路都走不穩的留守兒童,年輕人少得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於槐則是唯一跟甘棠年齡相仿的人。
其實按道理,他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就算不讀書,也該出門打工賺錢,不該留在村子裡才對。
不過甘棠聽外婆說於槐是沒辦法。
他爹姓於不姓張,其實本來就不是這個村子裡的人。
據說好多年還是個正常人,而且還蠻有文化的。一家人到封門村本來也就是暫住,結果不知道怎麽的,於老爹突然就變得瘋瘋癲癲的,完全失去了自理能力。至於他那個老婆更是找不到,完全失蹤了,隻留了一個小孩子在身邊嗷嗷大哭。問起詳細的來歷是一問三不知,連找人聯系這一家的家人都找不到,兜兜轉轉,瘋子和小孩就這樣滯留在了封井村。
因為於爹是外姓人,在村子裡壓根就沒有什麽親戚朋友,自然也沒人會幫忙照料。
於槐吃著百家飯跌跌撞撞在村子裡長大,稍微有了點自理能力,便開始照顧他那個瘋子爹。就這麽一直到了現在。
聽了於槐的身世經歷,甘棠多少有些同情他。
然而,大概也是因為於槐很少跟外界接觸,甘棠每次跟他相處都有些摸不清他的想法,尤其是男生說話時經常真真假假,像是在開玩笑又像是在認真,讓甘棠十分無所適從。可是,村子裡實在封閉又無聊,難得這麽一個同齡人,就算再怎麽難相處,最後終歸還是會變成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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