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楊思光沒有聽清酒吧的人又說了什麽。
他只是感到非常虛弱,也非常冷。
如果,電話裡說的是真的。
許路一整個晚上都還在酒吧,那麽之前,他身邊的“許路”,又是……什麽?
一邊這樣想著,楊思光一邊非常遲緩地轉過了頭,慢慢望向了自己身側。
那裡與一個人也沒有。
敞開的窗子外吹來泛著草木微腥的溫熱夜風。
他所在的房間裡一片空空蕩蕩,在靠近牆邊的位置,稀能看到鐵架雙人床在經年歲月中留下來的印記,但現在,那幾張床早已被人撤走。
這裡打掃得很乾淨,隱約還能嗅到些許,84消毒液留下來的氣味。
顯然,清理的工作是在不久前完成的。
而楊思光在這時已經循著夜風望向了窗外。
這裡壓根就不是幾分鍾前他所在的二樓寢室。
這裡位於整棟宿舍樓的最高層。
而下方剛好對著單車停放用的水泥坪。
*
楊思光按住了自己的太陽穴。
他的身上依舊還殘留著鬼影帶來的寒意,指尖冷得宛若結冰。指腹之下,額角的血管一直在突突跳動,帶來了令人頭暈目眩的劇烈疼痛。
楊思光踉蹌著離開了窗口。
他再一次對周圍的一切都產生了懷疑。
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
他分不清……一點也分不清了……
巨大的恐懼感衝刷著他搖搖欲墜的精神,而也就在這一刻,夜風吹過窗欞,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從窗外緩緩推動,合上了楊思光差點一躍而下的那扇窗。
楊思光猛地打了個哆嗦。
“別,別過來。”
他不受控制地對著空空蕩蕩的窗外大喊了一聲。
然後便猛然轉過身一把推開了緊閉的陌生寢室門便衝了出去。
結果,他一跨出門外邊直接踢到了什麽東西,整個人不受控制直接摔在了地上。微枯的花朵在地上碾碎,同時響起的,則是一連串清脆作響的玻璃破碎聲。
刺痛襲來的同時,楊思光驚恐地看向地上,這才發現是什麽絆倒了自己。
那是已經不太新鮮的白色花束,還有大大小小,放置在防風玻璃罩裡的白蠟燭,除此之外,還有被花束蠟燭環繞的大大小小相框。相框上的人截取自A大各種比賽,運動會和頒獎典禮,而不同場景下,人卻始終是同一個。
是黎琛。
*
“誰啊?這一大清早的在外面摔東西,有病吧——”
就在這時,靠近楊思光不遠處的一扇門被打開了。
一個男生睡眼惺忪地探出頭來,滿臉不耐煩的罵道。
然而在看到躺在地上的楊思光時,那人臉色驟變,頓時發出了一聲慘叫。
“我艸!我艸!你誰啊?!”
……
那人顯然嚇得不輕。
楊思光卻在此時清楚的意識到,為什麽那個人會嚇成這樣。
原因簡單得近乎可笑。
在黎琛以那麽慘烈的死法去世後,他的寢室便被騰空了。只有許多崇拜他的人,會在黎琛的寢室前留下紀念用的花束和蠟燭。
很溫馨,很令人感動。
只是在這一天……逝者曾經緊鎖的寢室門卻莫名被人打開了。
還從裡頭跑出了一個人摔在地上臉色死灰,而且全身是血。
*
……
幾個小時後——
A大,輔導員辦公室。
楊思光佝僂著身體,一動不動地蜷縮在辦公室的角落裡。
“楊同學,你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面前的輔導員盯著楊思光看了一會兒,無聲無息地歎了一口氣,然後強行擠出了一個假笑。
他拉過了電腦椅,坐在了楊思光面前。
明明楊思光一聲不吭,他卻依然自顧自地說了起來:“你之前被玻璃劃到了吧?醫務室幫你處理了,不過之後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去一下醫院。”
“……”
“你別那麽抗拒,你一直是個品學兼優的學生,這點學校是看在眼裡的,所以你別怕……我其實也就是想聽聽你的感受和想法。黎琛同學的寢室已經清空上鎖了,你怎麽忽然想著跑進去的?是……是覺得很好奇,還是說,想找點刺激?”
輔導員試探著開口道,目光凝在楊思光的臉上,企圖找到些端倪。
但他還是失敗了。
面前的年輕人神色恍惚,臉色更是差得讓輔導員整個人都心驚膽戰的。
“我理解,你可能現在不太想說話,但我其實真的很關心你。畢竟以你平時的表現,真的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
依然沒有回應。
輔導員在心底直歎氣。
再開口時,聲音裡也多了幾分凝重。
“黎琛去世這件事……我是知道的,給學校裡很多同學都造成了巨大打擊。但是校方之前也給了明確的告示,不許任何人再就同校同學的死亡多生事端,違背規定的人肯定是要記過的。楊同學,你都已經大四了,這種關鍵時候搞出這種事情來,其實我是很為難的……”
眼看著楊思光依然是那副目光空洞的模樣,輔導員的眉頭也不由地皺了起來。而就在他準備繼續開導,好弄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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