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姨聽聞,垂下眼皮,有氣無力地回了一聲:“是‘門’。”
她說。
也許是怕楊思光聽不懂,她隨後又補充了一句:“水能通陰。你之前身上的咒根,其實就是老鏡仙在你身上留下來的標記。這樣無論你在哪裡,祂都能輕而易舉地找到你,只是現在咒根已經毀了,想讓祂重新提起對你的興趣,你自然得給那位額外開一扇大門。”
說到這裡,她不由自主又歎了一口氣,鼻子兩側是兩道原本並不顯眼的法令紋,如今皺紋卻像是一個“八”字牢地掛在了掛在了嘴角兩側。
“就是不知道那位到底能不能入套……唉……”
然後喬姨便揮了揮手,示意楊思光上前跟她一起進入室內。
黎帛下意識地想要跟過去,結果被喬姨一把攔在了門口。
“這裡沒你的事,去去去,在門外呆著去。
“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老鏡鬼需要的只有小楊,至於你……我可沒有那個能耐在這房間裡護著你。就這樣了你還想跟過來,是不是腦子被豬吃了?!”
喬姨說得很是嚴厲。
“小楊這次對付老鏡仙本就是九死一生,你就別在這裡搗亂了——”
聽到這裡,黎帛哪怕已經心急如焚,最後卻也還是老老實實,滿臉擔憂地在門外停下了腳步。
“思光!”
而就在房間門合攏的那一瞬間,楊思光聽見了門外那個男人,對他發出了一聲沙啞的低語。
“我會一直守在這裡,思光,你別怕。”
楊思光一時失語,喬姨卻在黑暗中,很輕地冷哼了一聲。
*
進了房間,緊鎖房門。
喬姨遞給楊思光的第一樣東西,是一杯酒。
在喬伊的吩咐下,楊思光仰頭喝了,喝完之後,胃裡就像是吞了一團裹著匕首的火。酒液就像是一團火滾進他的肺腑間,可偏不讓人感覺暖和,反而越喝越冷。
喝了那一口楊思光便感覺不太舒服,但一杯盡了,喬姨又給他倒了一大杯。
“喬姨,我……”
眼看著楊思光面色遲疑,喬姨沒好氣地解釋起來。
“酒能壯膽,也能亂心……別怕喝醉,這就是為了讓你的神魂變得不穩。這樣的話,對於鏡仙來說,你也就……格外好吃一些。”
喬姨許是看出了楊思光隱約的抗拒,語氣平靜地解釋道。
“引君入甕,誘餌總得給夠不是麽?”
她補充道。
就這樣,楊思光被喬姨又接連灌了好幾杯不知道放了什麽材料的高度白酒,口腔中溢滿了難以形容的腥香味,吐息間卻能嗅到胸臆間不斷湧起的血腥氣。
他被那股味道蒸得頭腦一片空白,眼前更是天旋地轉,就連周圍的景象和符咒都微微扭曲了起來……甚至,那些符文看上去,都在不停蠕動。
楊思光完全是憑借著驚人的自製力,才在喬姨面前勉強維持住了最後一點清明,他搖搖晃晃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喬姨盯著他看了好幾秒。
然後抬起手,將第二件東西遞到了他的手上。
楊思光盯著掌心裡的東西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這是一枚小小的桃木劍。
桃木劍看上去已經有些年歲了,形狀倒是拙樸可愛,但劍身卻透著一股暗沉沉的黝黑色澤。
隱約間還能嗅到劍尖上透出來的些許怪異腥臭氣息。
“我之前說過,我會給你準備一把劍。”
喬姨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遙遠。
楊思光不得不確定了好幾次,這就是喬姨為他準備的“屠魔劍”……跟玩具一樣,或者說,跟民間長輩掛在孩童脖頸間作為護身符的小玩意兒一模一樣。
砰然而起的不敢置信,多少衝淡了些許醉意帶來的暈眩。
“可是,這種東西怎麽可能傷得了鏡仙……”
喬姨只是自顧自地抬起手,將那系了紅繩的桃木劍掛在了楊思光的脖頸間。
“你放心,喬姨真的不至於要害你——你現在嫌棄它小,沒銅錢劍那麽威風,等你到了那邊就知道它到底有什麽用了——”
說罷,那枚小小的桃木劍已經掛在了楊思光的頸間,劍尖剛好垂在了他胸口的位置。
喬姨往後退了兩步,沉沉的目光再次掃過了青年的臉。
撤下了酒杯之後,楊思光已經快要站立不穩了,臉色在酒氣中,反而化作了死一般的慘白。
“呼……”
最後喬姨垂眸斂目,在楊思光的腕間,系上了一根紅繩。
“……離魂之後,很容易忘記怎麽回到自己的身體了,尤其是到了那邊錯綜複雜又有惡鬼覬覦,楊伢子耶,這算是喬姨給你準備的最後一道保命的退路。”
紅繩系在腕間,楊思光隱隱覺得有些不自在,他不自覺的晃了晃手腕,卻剛好拉動紅繩,連帶著院落外的無數根紅繩也齊齊顫動起來。
一陣細密的鈴聲如同潮水般湧入楊思光的耳畔,讓他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而喬姨站在他面前,恍若未覺。
一切準備妥當後,喬姨和楊思光都陷入了沉默。
楊思光被喬姨盯得有些許不自在,在考慮到即將到來的老鏡仙,心中愈發忐忑。
“喬姨,接下來做什麽?”
他問道。
喬姨深吸了一口氣,指著房間中的那口大水缸示意道:“到那裡去,低頭……你看到了什麽?”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