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想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他便看見外婆朝著廚房走了過來。
推開門後,外婆的神色依舊平靜。
“糖糖去喝點牛奶,牛奶好,有營養補身體。”
她說道。
甘棠怔怔站在牆角,抬起眼來對上了外婆的視線。
他的心一直在胸口怦怦亂跳。
半晌,甘棠終於沒忍住,強壓著恐慌,訥訥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那個問題。
“外婆……”少年嘴唇毫無血色,神色異常惶恐無措,“張二叔,他,他不是去世了嗎……”
廚房裡陷入了一小塊凝滯的死寂。
外婆皺了皺眉。
良久,老人重新垂下眼簾來,若無其事地回答道:“哦,那個啊,是搞錯了。”
她輕聲說道。
“當時你二叔摔了頭,一下子沒了動靜。你是一個細伢子,所以不曉得,我們這種老東西要是不動了,就算還有最後一口氣,其實也要辦後事了。不過張家老二他……他年輕,家裡老人家不肯放手,用了我們這兒的土辦法,死馬當活馬醫,這不就好轉過來了。”
說罷她盯著甘棠,補充道:“反正這些事都跟你沒關系。你這個年紀的伢子專心搞學習就可以了……我們這種鄉裡的事情,不要參和。”
灶台上燒了水,水汽蒸騰中,甘棠卻覺得外婆在這時候看上去無比陌生。
甘棠抖了一下。
然後,他點了點頭,乾巴巴地應了一聲“好”。
外婆這才像是滿意似的。
“乖崽。”
她嘟囔道。
正當甘棠以為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了時,又聽見外婆忽然有意無意地問了一句。
“對了,糖糖啊……你是不是少了一雙鞋?我怎麽記得你還有一雙白鞋子的呀,你媽不是說你的鞋子都好貴的,怎麽忽然沒看到了?”
甘棠的心頓時“咯噔”了一下。
那天他跟著於槐下山的時候,踩了滿腳的泥巴。
他自己沒顧得上那雙鞋。於槐卻提前幫他把鞋子帶走了。
只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看上去老眼昏花的外婆,竟然連這麽細的事情都還記得。
那種難以解釋的悚然感一次席卷而來,甘棠隻覺得自己的心臟在這一刻都跳得都要出嗓子眼了。
“啊,那個……”
甘棠嘴唇翕動了一下。
極度的恐慌之中,大腦一片空白,竟然連一個敷衍用的謊都憋不出來。
好在就在這時,有人忽然在門外喊起了人。
“張娭毑……張娭毑!你家糖伢子在不咯!”
聽得甘棠和外婆俱是一愣。
出了廚房門,甘棠就看到村長帶著個人,正站在外婆的院子門口。
見到甘棠出來,村長連忙招呼了起來:“哎呀,太好了,你剛好在——這不,你有個朋友,特意來找你了!”
*
經歷了之前那一夜之後,甘棠現在看村子裡所有人都會感到一陣難以抹去的恐慌。
然而,此時此刻,甘棠看著村長後面那個慢慢走出來的人,竟然完全忘記了對村民們的懼怕。
他能感覺到,其實村長也有些不對勁,男人的笑容就像是面具一樣又硬又假地烙在臉上,望向他的目光也充滿了探究之意。
可甘棠此時卻完全無暇去顧忌其他人。
他盯著那個背著登山包,風塵仆仆依舊難掩俊朗的高挑男生,全身的血液幾乎都在逆流。
“岑……岑梓白……”
甘棠喉嚨裡溢出了一聲嘶啞的嗚咽。
他真希望這一刻的自己是在做噩夢。
畢竟,噩夢還有醒來的那一天。
而岑梓白……
岑梓白卻是他永遠都無法擺脫的白日夢魘。
甘棠完全沒有料到養尊處優的岑梓白會出現在這裡。
明明,明明都已經那麽小心了。
明明都已經逃到這麽偏遠荒蕪的詭異山村來了。
為什麽?
為什麽還是逃不掉?
……
“糖糖?”
外婆狐疑地看向了甘棠。
“這真是你的朋友?”
老人有些猶豫地問道。
她的猶豫是有原因的。
站在村長旁邊,自稱是甘棠朋友的男生,周身都縈繞著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矜貴氣質。
他的眉眼極為深邃,五官俊朗,薄唇帶笑。
男生身量極高,露在在t恤外面的胳膊肌肉也格外緊實精乾。
……總之就很難想象,這麽一個男生,會是稚氣未消的甘棠的“朋友”。
可是封井村格外偏僻,好多地圖上都沒有標注這個地方,如果不是有人特意給地址,普通人壓根就不可能找到這裡來。
難不成是甘棠在這裡太無聊了,所以讓朋友過來陪?
外婆忍不住想道,也問了出來。
可甘棠卻是木著一張臉,盯著那男生,半晌才喃喃喊出對方名字。
反倒是男生卻是熱情洋溢,十分爽朗地主動自我介紹了起來。
“外婆好——”
他笑嘻嘻地衝著老人喊道。
“我是甘棠的朋友,這次是來給他一個小小的驚喜的。哈哈,只是這裡也太難找了,有了地址我都找了半天,還差點迷路,幸好在外面徘徊的時候被這位好心的大叔撿到了,不然我。懷疑我要露宿森林了。不得不說,我這次運氣也太好了。對了外婆,我之前就經常聽到甘棠提起你。他肯定沒跟你說,他平時在學校就可想你了,說你做的紅燒肉和雜菌丸子都特別你說。對了對了,這裡的風景也好棒,比他說的還棒。哦,還有,這是我特意從A市那邊帶過來的禮物,是比較適合您這個年紀吃的一些補品,我奶奶特別喜歡這些說效果挺好的我就背過來了,不知道外婆您喜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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