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做的那個噩夢,現在的他看到對方卻止不住地想要發抖。
但鬼使神差的,明明已經害怕到了極點,甘棠卻不受控制一般抬起了手,慢慢掀開了面前男生的領口。
……一圈清晰可見的痕跡,微微泛紅,環繞在男生的脖頸上。
像是一道古怪的項圈。
在看到那道痕跡的那一刻,昨夜的一切猛然湧進了甘棠的腦海。有那麽一個瞬間他似乎又回到了大雨滂沱的夜晚,在腥氣四溢的井口他抬起柴刀,一刀一刀劈開了屍骸的脖頸。
一切都不是夢。
雖然他已經完全記不清自己是什麽時候回到家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又是什麽時候混淆了噩夢與現實……
但現在他坐在床上看著岑梓白,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更加清晰地意識到,這不是夢。
甘棠的手一抖,他不受控制地往後退。
偏偏一看到他後退,岑梓白也面無表情地往甘棠的方向靠了過來。
噩夢中男生倏然崩解成線蟲的畫面,與“岑梓白”撲向他的場景重疊在了一起。
“別靠近我——”
甘棠發出了一聲細弱的尖叫。
倉皇中,他掉下了床,尾椎骨瞬間騰起一陣劇痛。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就在下一刻,岑梓白竟然像是四肢不協調的嬰孩一般,竟然也用跟他一模一樣的姿勢,滾到了床下。
然後男生沉沉地壓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衣服依然泛著潮意。
脖頸處的紅痕也隨著他的動作而變得愈發鮮豔,好像下一秒就要再一次從脖子上掉下來一般。
甘棠的大腦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懼襲來,他不由瘋狂掙扎了起來。
但也不知道是否是因為恐懼太甚全身無力,還是說死而複生的岑梓白真的有什麽怪力,當後者一把抓住甘棠時候,甘棠恍惚間覺得自己的四肢仿佛都被某種冰冷的機械造物死死地束縛住了。
“糖,糖。
然後甘棠聽到岑梓白喊道。
“糖,糖。”
然後又是一聲。
而就在這時候,門外再次傳來了外婆的聲音。
“糖糖?你怎麽了?什麽動靜啊,是摔了哪裡嗎?”
外婆的聲音近在咫尺。
“別進來!”
甘棠本能地大喊了一聲。
“怎麽了?”
可他這麽一說,明顯能感覺到外婆的聲音比之前更急了。
“你該不是真摔了吧,你這孩子也真是的毛毛躁躁……”
門的把手轉動了一下。
而此時岑梓白依然沉甸甸地壓在甘棠的身上,先不說男生如今身上奇怪的穿著與泥沙,光是看他將臉死死貼在甘棠臂彎的動作來看,一旦被外婆看到簡直後患無窮……
甘棠隻覺得自己的內髒都絞緊了。
好在,房門剛開了一條小縫,甘棠就聽到,隔著一道院牆,從張二叔家那邊,傳來了一聲女人的尖叫。
“我不要——我不要!別碰我啊啊啊——放開我,放開我唔唔嗚嗚嗚——”
女人的聲音聽著相當年輕。
只是這時已經因為破音,聽上去異常淒厲尖銳,仿佛一把鏽蝕的小鋸子般切割著聽者的耳膜。
不過那聲音也就持續了幾秒鍾,隨即便消停了下去。
甘棠也就是因為跟張二叔家隔得近,才能勉強聽到些許含糊的嗚咽,想來是有人強行捂住了尖叫者的嘴。
沒過多久,甘棠家的院門那邊也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遠遠便能聽到一個蒼老而焦急的聲音正在喊外婆的名字。
外婆的動作頓住了。
甘棠隨即咽下一口唾沫潤了下嗓子,衝著門外又喊了一聲:“外婆我沒事,剛才手機掉地上了而已,我沒穿衣服,你別進來——”
果不其然,這次外婆立刻就被敷衍了過去。
老人拖拖拉拉的腳步聲遠去,院子裡傳來了土話含糊不清的嘟嘟囔囔。
幾分鍾後,甘棠就聽到外婆在院子裡喊了一聲。
“糖糖啊,外婆有事要出去一趟!”說罷,老人又補充了一句,“……外面亂你跟小岑就在家玩好了,別出去啊。”
外婆顯然走得很急,沒等甘棠回應,那邊就傳來了院門關閉時的老舊“嘎吱”聲,以及……一聲清晰可聞的,上鎖的聲音。
外婆竟然在門外面,把院門給鎖了。
若是往常甘棠定然會覺得這行為奇奇怪怪的,可此時他早已顧不得外婆的行為古怪。
因為這時的岑梓白已經像是小狗一般貼著他的臉一路嗅聞,最後甚至直接伸出了長長的舌頭,舔上了甘棠的眼角。
剛才甘棠因為摔了那麽一跤,直接摔出了生理性的眼淚。
而岑梓白如今眼眸低垂,專心致志舔掉了那微鹹的液體。
甘棠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一瞬間他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啪——”
反應過來的時,甘棠已經習慣性地抬起手,重重地給了岑梓白一個巴掌。
無比清脆的巴掌聲響起,結果甘棠自己都是一愣。
他沒想到自己會成功。
在這之前,除了在某些特殊的時刻,岑梓白會因為某些令人作嘔的惡趣味故意誘導甘棠攻擊他,其他的時候,每次甘棠被那個變態惹到火冒三丈想揍人時,那人都像是未卜先知一般,會無比精準地提前控制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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