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隱隱覺得殿下只是自己練字,很有目的地學陌生字詞,對方太傅布置的課業不太熱衷。
溫小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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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
持劍侯府。
七皇子的消息陸陸續續傳到侯府中。
聽到他無事,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侯老夫人心中一直懸著的石頭總算落下。
“負責明日追封禮膳的,是光祿寺吧?”
持劍侯的二弟徐見岩,現任光祿寺卿,一把年紀了混個閑差,器重的兒子也屢次科考不中。
不過侯府與二房徐見岩一家,在徐月清封妃進宮之後,就幾乎完全斷交,只是表面上勉強維持著一些體面。
“回老夫人,是的,那邊早就忙開了。”方媽媽說,“據說還在大膳房打聽了七皇子的口味喜好,給七皇子用的食材都是頂好的。”
“他們真是不死心,這是眼見著七皇子被陛下逐漸重視,又巴結攀附上去了,”侯老夫人說。
“一門心思手段全都使在自家家人身上,偏偏還蠢得嚇人。那可是禮膳,若超出了規格,於七皇子可不是好事。”
她微微皺眉,停下修剪花枝的手,“老三家知道了嗎?”
方媽媽:“自然是知道的。”
徐老三和徐老二不一樣,分家之後,老二家好歹還有個光祿寺卿的官位,老三家卻淪落到在京城行商。
徐老三與老妻常年居住在深山寺廟中,不管家事,現在徐老三家中管事的,是他的二兒子,也就是曲渡邊的表舅,叫徐停鳳的。
持劍侯曾經把他當做親子培養,帶去了北疆上戰場,後來不過兩年,徐停鳳就因為違反軍規判了重刑,結果雙腿盡廢,遣返歸家。
自此之後,徐停鳳就消沉下去,絕口不提軍隊之事,連文試科舉都放棄了,撿起了充滿銅臭氣,被文人鄙夷的商賈之道。
現在京城百官中,誰都知道,徐老三一家因為徐停鳳的事怨恨持劍侯,幾年了,再也沒有來往。
侯老夫人:“你覺得禮膳這事兒,停鳳會插手嗎。”
方媽媽:“這……停鳳少爺行商,他能管得了光祿寺的事?”
侯老夫人把修剪完後的梅花枝條插進矮口瓶中。
“且看著這次陛下會不會罰光祿寺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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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府。
三房家。
廚房裡升起嫋嫋炊煙。
徐停鳳在廚房裡忙活,身後給他推輪椅的小廝頗為無奈道:“少爺,您歇著,叫我們來吧。”
“欸,這可不行。”
徐停鳳把穗子磨成粉,伸手撚了撚,他有著雙內斂的鳳眼,笑起來沒有一點殺伐氣,反而像是很溫和的儒將,“這頓飯啊,特殊。”
小廝不解:“有何特殊之處?”
徐停鳳笑眯眯道:“我徐家的孩子,在可以自己用膳的時候,都要吃一碗祖傳的飯。”
“什麽飯?”
“麥鹹羹。必須得是長輩親手做的才行,這樣才能得到祖宗祝福,”徐停鳳把面餅擀好,“我跟他母親都吃過,即便他不知道背後寓意,也該嘗一嘗。”
不過他這麥鹹羹是改良版,不熟悉的人絕對認不出來。
小廝不解:“是二爺家那邊又有娃娃長歲數了嗎?”
徐停鳳沒回答他,熬到了第二天早晨,小廝都換了兩個輪班,這才把做好的麥鹹羹放入膳盒中,親自提著。
“走,推我去後門。”
輪椅骨碌碌行到徐府後門,打開後,外面竟停了輛低調的馬車,聽見開門聲,馬車簾子裡伸出來一隻手。
徐停鳳把膳盒給小廝:“遞過去。”
小廝麻溜的把膳盒交過去,馬車裡的人接過膳盒,連面都沒露,趕車的車夫就把馬車駕走了。
從頭到尾,徐停鳳和馬車裡的人沒有半句交流。
小廝撓撓頭:“少爺,您做的那飯,是送禮?”
“嗯,怎麽了?”
“呃……就是覺得,那飯的賣相,實在是……”令人難以啟齒。
徐停鳳:“你懂什麽,那叫樸實。”
而且就算是被打,那板子也絕對落不到他身上,他一個清清白白的普通商人,他懂什麽宮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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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德殿。
追封儀式從九點就開始了。
這一日果真如張嬋思所說,是個晴好的日子。
雖然冷,但萬裡無雲,天空湛藍。
太常寺的人奏樂完畢後,皇后領著後妃進入殿中。
只有嬪位上的妃子才能在殿中有個蒲團,其余的都在殿外,大冷天的,跪在外面,守著張小桌板。
曲渡邊今天起很早,他穿上了身格外莊重的衣服。
內裡是純白,外面是黑色,用同樣顏色的線在布料上勾勒出來牡丹的樣式,陽光下泛著華貴的光澤。
他此刻正站在奉德殿高高的台階下,只有他自己。
按照規矩,身為雲妃親子,這段路得他自己走,以示尊敬。
但他年紀太小,崇昭帝本想著破例叫葉小遠陪他上來,曲渡邊拒絕了。他不是真正的小孩子,這對原身來說都是件很重要的事情,於情於理,他也該自己走完。
崇昭帝站在台階上首,看著下面那個黑色的小不點,又想起前幾日他燒的滿臉通紅的虛弱,和這幾天在紫宸殿各種不靠譜的行為,心中開始悄然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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