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昭帝:“這就是你的回答。”
大皇子站起來,重新跪在地上。
外面的天光穿過模糊的窗欞,照在崇昭帝後背上,他臉上神情晦暗不明。
“你走吧。”
大皇子緊繃的身體才稍微放松了一點,他沒起來,懇求道:“請準允草民去一趟德妃娘娘處。”
崇昭帝抬抬手。
余公公便扶著大皇子起來,帶著他到外面,低聲道:“等會兒會有人帶著您去德妃娘娘那裡的。”
大皇子這才露出一抹真心實意的笑。
文馨囑咐他帶了些嶺北的特產回來,也不知道娘親吃不吃得慣,待會兒給娘親送完,再去給小七送一點。
余公公將大皇子交給小太監,自己回了殿內。
崇昭帝點了一炷細細的線香,插在半個巴掌大的鎏金香盤裡,“他兩次都沒有選擇朕,選了舒家,背棄了朕兩次。”
“朕是他的父親,難道還比不上一個沒多少情分的嶽父麽。”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平靜,聽不出喜怒之音。
余公公靜立在側。
崇昭帝道:“傳信到邊境,讓明親王回來。”
余公公:“是。”
他小心提醒,“還有件事,二皇子和五皇子如何處置,三位大學士都等著陛下的裁決呢。”
五皇子相對而言還好些,二皇子是真的犯了眾怒,邊境士兵和大周百姓都在等著他最後的結局。
崇昭帝看著手邊嫋嫋的青煙。
“朕讓明親王回來,就已經做了決定,你跟在朕身邊多年,如何看不明白。拖了這麽久,去吧。”
-
東廠。
獄中。
湯一粟自焚而亡,點燃了邊境戰士和大周百姓的怒火,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也葬送了二皇子的性命。
二皇子黨連上書給二皇子求情都不敢。
只要開口的,就被打上‘奸臣’的標簽。
二皇子端坐在單獨的牢房內,面前一張小桌子,上面乾乾淨淨的。
入獄匆忙,他托人從府中拿了套衣服,發冠和發簪,將自己被三皇子薅亂了的頭髮重新束起來,用發簪簪好。
東廠送給獄中其他人吃什麽,就給二皇子吃什麽。
他並不挑剔,給了就吃。
只是夥食不好,半個月的時間,他瘦了很多。
外面傳來腳步聲。
一截素雅的衣擺停在牢門前。
陳儉親自領著人過來,將牢門的鎖打開,“阮嬪娘娘,請進。”
阮嬪溫聲道了句謝,提著膳盒進來。
二皇子睜開眼,“母妃來了。”
阮嬪將膳盒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坐在他對面。
她眼眶微紅,目光在二皇子身上逡巡,眼底神色複雜難言。
“印象裡,母妃很久沒有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了,”二皇子微微一笑,“像是母親。”
從小時候殺了那宮女后,他就再也沒有從阮嬪的臉上看到屬於母親的關懷和愛護,只有看怪物一樣的神色。
阮嬪垂眸,從膳盒裡拿出飯菜和酒。
宮裡做的,比東廠裡吃的精致了太多。
阮嬪:“你今天到這個地步,也是你自己,作惡太多。”她在杯子裡倒好酒,推到二皇子面前,“怨不得旁人。”
二皇子:“母親,多慮了。我從來沒有怨怪旁人。”
借老五的手,利用他恨蘭嬪和老六的感情,廢了老三,可惜的是沒牽扯到老大。
他只能通過舒家對付老大,結果比他預料的還好,老大官當,保全妻小,廢黜爵位,遠走嶺北。
他又引誘李氏一族倒賣兵器,人都是貪婪且存在僥幸心理的,李氏一族主動上鉤賣國,事情揭露,老六倒台。
他在算計別人的那一天,就料到了可能會有今天,只是沒想到是這樣的過程。
不太轟轟烈烈,他心裡評價。
阮嬪:“殘害兄弟,平兒,你和他們也是一起長大的,下手的時候,心不痛?”
“不是每一件壞事,都是那一個壞人做的,”二皇子:“但是,心痛?”
他摸了摸心臟。
“那是病吧。”
阮嬪不說話了:“吃菜吧。”
“好,”二皇子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不過母親,這菜,真的能吃麽。”
阮嬪抬頭看他一眼,“我和你一塊吃便是。”
她剛伸手,二皇子就用自己的筷子壓住了她的筷子。
“既然是給我拿的,母親就別吃了吧,我肚子餓。”
他不緊不慢地吃著阮嬪帶來的食物,喝了口酒。
二皇子:“有時候真的想回到你發現我小時候殺人的那天。這樣,依照現在我的能力,一定能把屍體安妥的處置好,這樣,我們還能做一對親密無間的母子。”
阮嬪別過臉。
二皇子將食物吃完,酒也喝盡了。
他仔細看著阮嬪的側臉,“哭什麽,不就是父皇賜下的毒。”
阮嬪:“你知道?”
“估摸著,父皇也該下決斷了。”
殺他,是民意。
即便是天子,也不能真的違逆民意。
父皇尤其看重名聲,身體越來越不好後,就對身後之名更加看重。殺了他,大概也會有個‘大義滅親’的褒義之名呢。
二皇子:“母親,你現在在心痛嗎?”他疑惑道,“親手給自己的孩子倒毒酒,是什麽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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