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過不下去了,還能回去。”柴雪盡看了愣神的瓦達爾一眼,抬腳往院子裡走,“你應該從別的角度考慮。”
瓦達爾跟上來,臉隱入黑暗看不清神色:“殿下落到他們手裡不會安生,能幫你的只有王子。”
柴雪盡無聲笑了笑:“這是個好理由。”
瓦達爾嘟囔著:“你都收下王子的定情信物,哪裡還能逃得走啊。”
“聽著,那不是定情信物。”柴雪盡冷靜地糾正。
“那是什麽?”瓦達爾又問。
柴雪盡答不上來,總不能將和斯百沼間的交易說了,真相一旦暴露,他和斯百沼都會被千夫所指。
“我好像聞到了糊味。”他一本正經的瞎說。
誰知瓦達爾臉色大變,叫著往廚房跑:“藥、我熬的藥!”
毛手毛腳沒元樂機靈。
想到元樂,柴雪盡的笑容淡了,揣著那封信去後院書房。
點燈刹那,房間透亮起來,他看眼蹲在鳥架上無聲梳理羽毛的大鷹,舉著蠟燭同那雙圓溜溜的鷹眼對視。
“和你那主人一個樣。”
跑得都挺快。
他站到書案前,將那封信展開鋪到案上,再次認真捋了一遍。
首先斯百沼很安全,即便得知在雪山神殿要為父親守靈時會遭遇刺殺也不為所懼,再者是他想好如何應對兩個哥哥的突然發難,再就是告訴他,元樂被‘柴雪盡’以身邊缺個人的借口帶走了,讓他不必掛懷,最後寫著些許騷裡騷氣的情話。
再次讀過,柴雪盡心裡已經知道回信怎麽寫,可他不打算寫。
研墨的時候,空吾停下順毛,側著腦袋靜靜地盯著他,仿佛在替某個遠在海雅的人盡職。
柴雪盡語氣嚴厲:“轉過去。”
空吾帶鉤的喙開開合合,像是在無聲罵人。
柴雪盡被自己的腦補逗樂了,取筆抬手蘸墨,在鋪開的紙張上勾勒起來。
半炷香後,瓦達爾端著裝有熬到最後只剩一口的藥來找他,先看見他將卷好的信塞到空吾的爪子上。
“殿下這就要送它走?”
“怕它隨時會跑,先給它系上。”
“應該不會。”瓦達爾知道空吾聰明,“它會等您寫好回信系上再走。”
柴雪盡咽下比黃連還苦的藥,擰眉道:“我怕它等急了。”
瓦達爾接過空碗,心想,到底是它等急了,還是急得另有其人,這話不好說。
“你去休息吧。”柴雪盡道,“不用來伺候。”
他不習慣生人近身,沒必要讓瓦達爾留在這乾熬。
瓦達爾便走了。
柴雪盡單手摸著下巴,打量著還在鳥架上休憩的空吾:“我要投喂你嗎?”
家裡可沒有能讓鷹食用的生肉,就算有,他暫時沒那麽大膽子徒手喂猛禽。
空吾將腦袋往翅膀上搭了兩下,儼然要睡覺,柴雪盡讓這小動作逗得發笑:“那我不打擾你了。”
他不知道這鷹什麽時候會走,所以這晚睡得很不踏實,總會從夢中驚醒。
天近黎明,他披著外袍進了書房,沒能在鳥架上看見那一大隻鷹,心裡說不上是何滋味,睡意退得一乾二淨。
天空似感知到人低落的情緒,稀稀拉拉下起小雨,雨滴落在青石瓦上,砸出脆生生的響。
柴雪盡坐在廊下,伸手去接如斷線珍珠一般落下來的雨,微涼濕潤,帶著春的朝氣。
雨絲線般下成了霧蒙蒙的一片,長廊連著翠綠後山再到那一點紅的涼亭,赫然是高山遠景。
柴雪盡凝眸,耳邊有兩道沉穩的腳步聲由遠至近,一個年輕一個年邁。
還沒回頭,他已經猜到了來人的身份,也猜到來人為何而來。
“殿下,宗老來了。”瓦達爾說完便回身去廚房,爐上還熬著藥,離不了太久的人。
雨絲落下,濕潤撲面而來。
柴雪盡微微轉過臉,整個人像被層薄霧籠罩,朦朧中看起來不似凡人。
早些第一眼便覺得他容貌過分昳麗的宗老此時心頭猛跳,不合時宜想起斯百沼的委托,讀懂禍國美人的真正深意。
“宗老,請坐。”柴雪盡指著旁邊備好的竹椅,伸手拎起小爐上的茶壺,為宗老添了杯暖茶。
“多謝殿下。”宗老也不推脫,落座後淺嘗杯中茶,舌尖微麻泛苦,後散去後湧上絲絲甜意,不膩很清香,“好茶。”
能得一句稱讚,柴雪盡眼裡有了笑意。
他看著是個好相處的,但宗老對即將出口的話仍沒信心,斟酌再三,才道:“實不相瞞,老朽此次不請自來,是有一事相求。”
柴雪盡往宗老面前空掉的茶杯又斟上了茶:“為了宗姑娘?”
自家孫女昨兒闖那麽大禍,於情於理,他該連夜上山請罪,奈何昨日屬實太忙,待回到家中已是後半夜,再來叨擾屬實無禮。
宗老忍到今早,將將卡過用早膳的點便來了。
這抹不開臉的話剛開口就被對方洞察到了,他當即滿臉慚愧道:“昨日在茶樓是楹楹冒犯殿下,老朽已經教訓過她,可小姑娘氣性太強,待日後我定讓她向殿下登門道歉。”
“宗老在擔心什麽?”柴雪盡輕描淡寫地問。
同聰明人說話就不該兜圈子,宗老思索再三,開門見山道:“殿下看出來楹楹喜歡王子,但王子對她無心,我也多次勸說,她不肯聽,一門心思想讓王子對她刮目相看,有時遇見與王子有關的事會衝動行事,王子以往不曾和她計較過。”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