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大膽說吧,我們會保護好你的隱私。”
女警關閉了錄影,隻做了筆錄,還給江雪律展示了一下嚴絲合縫的門,一點光都不泄露。這是一種心理暗示。
心理學上,密閉空間會令人有傾訴欲,大膽地開啟話題,不用擔心隔牆有耳。
少年搖了搖頭,“不是我的親屬,是不認識的人……”
啊?不認識的人?
女警頓了一下,靈活地換了措辭,“那小江同學,你是目擊者,目睹到了有人行凶是嗎?”
兩人沒有停下記錄,神色依然充滿鼓勵。
江雪律斟酌著用詞,半晌他輕輕開口,“算是吧,我時而能看到行凶者的臉。”
少年人的聲線好聽,微微一點遲疑,並不影響那份乾淨清冽。
兩人筆頓了一下,神色閃過一絲疑惑,這是什麽意思?
他們還待琢磨,可令他們沒想到的是,接下來這孩子簡直像一個跑到警局的瘋子,從他嘴裡說的話,一句比一句駭人聽聞。
“我看到了她不愛他,他殺了她全家,如今陪在他身邊溫言細語,她沉浸在傷痛和精心編織的情網之中……”
“我看到了一名紅衣女孩被擄走,若再不去救她,她將被埋屍荒野……”
“我看到了國外酒店裡有人持槍亂射,四處都是流血的屍骸和旅客的慘叫……”
警員們對視一眼,心底感到十分荒謬。
他們面面相覷,同事多年不用開口都能擁有默契,兩對眼睛一望都流露出同一個意思:自從江州市高考嚴格後,又逼瘋了一個?
清楚這些話匪夷所思,正常人都不會相信,少年的唇慢慢抿直成一條線,“警官,我沒有撒謊,我看到了死亡與危機,我還看到‘他們’動手了——”
他看到了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路邊,車上一名職業殺手在跟雇主談生意,“你下定決心了嗎,我一旦出手沒有回旋余地。”雇主點頭,“我早就想他死了,你快動手吧。”
這是現在。
他看到了有人嘴角帶著瘋狂的殺戮笑意,面容扭曲,朝著獵物高高舉起了鐮刀。這是一個連環殺手,令北境城市無數家庭支離破碎,受害者家屬圍著白布下的遺體失聲痛哭,白花飄了滿城。
而二十年過去,凶手依然逍遙法外,還組建了家庭。
這是過去。
他還看到了高樓崩塌,火光噴濺,整條商業街化為焦土,人間成了煉獄。那人說,“我不是在爆炸,是在進行一種盛大的藝術。”
只是想給枯燥乏味無聊的生活加一點調劑,把這個腐爛的世界炸上天。對方說完,就隱藏在人海之中,最終消失不見。
這是未來。
江雪律看到了太多太多,其中有曲折離奇的故事,有詭譎陰險的人心,以至於他噩夢連連。
也許這是一種超能力。
畢竟從那一天起,世界不少角落,許多人都變得不正常了。
旁人與數百上千年前偉大的文學家藝術家精神共振,不是辦畫展就是賣書,進而聲名大噪。他偏偏與殺人犯共振,目睹了一樁樁慘絕人寰的案件。
一個未成年的高中生,偶然獲得了這樣的能力。
江雪律起初茫然無措。
好似一個無所適從的人,他無意路過了深淵,聽到了惡魔的低語,觀望到了人間的慘劇。他置身其中,不知該何去何從,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少年手心汗水涔涔——他想了很久,最終隻想到了一個答案,他要把自己上交。
無論是當年零下三十度,至今未破的北境連環殺人案,還是即將發生、轟動全城的案子。
他都想為國家指引真凶所在。
劍鋒所指,無所畏懼!
所有人神色錯愕,做記錄的手停了下來。
室內暖氣正嗡嗡運作,這是一台工作了七八年的老機子,平時吵鬧得很,被人百般嫌棄。
可此刻在落針可聞,安靜得詭異的室內,眾人只能聽到它嘈雜的響動,一如他們驚濤駭浪的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這孩子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
時間往回撥動。
數月前,有一日天空出現神秘星象,無數群星閃耀星體移動,這是天文史上前所未有的壯觀景象,不少人親眼目睹。那浩瀚無垠的神秘,還有一種不可言說的怪誕,令人著迷,引人探索。
佔星博主激動地說,“這是難得一見的星辰交匯,大家快點許願,一定會實現的!”
無數人雙手合十,虔誠地許下願望。
那時江雪律在家裡,桌上的手機也在震動,短短幾分鍾,班級群聊消息上了百條,全部都與星星、許願有關。班裡的同學都興奮不已。
不是許願自己變美長高,要暴富發財,就是揚言說要考清北。
江雪律他沒有被煽動著許願,這幾天是江美琴女士的忌日,逝者已故,他深深地懷念著她,沒有那份心情。
手邊放著各色的試卷習題,他默默刷題。做完卷子後,他上床睡覺。
誰曾想一夜之間,什麽都變了。
他被噩夢入侵了。
他本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
從那一天起,從不做夢的他開始做夢,夢裡充斥著血腥、恐怖與殺戮,嚴重影響了他的日常生活……
又是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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