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知道,自己是否潛伏有心理健康上的問題,但他“精神共振”對象是一群窮凶極惡的罪犯,有這些罪犯給他墊底。
江雪律心想,自己心理應該很健康……
江雪律陷入沉思之際,沒有察覺到有人在觀察他。見他沒有什麽抵觸反應,張局長暗地裡松了一口氣,給他介紹,“小江同學,這是國家派下來鄭醫生,這一次心理健康安全醫療隊,由他全權帶隊。”
江雪律抬起眼,發現來人是一位身材高挑的男醫生,看上去三十出頭的年紀,穿著一身白大褂,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口袋上插著一支鋼筆,對方掃過來的目光盛滿了溫和的笑意,看上去便文質彬彬,那一身氣度非常折服人。
非要形容的話,少年心目中的醫生便是長這樣子,笑容溫雅,如玉君子般溫潤,頭髮也很烏黑濃密。
“這位便是小同學吧,我姓鄭,曾是溫先生出國時隨行醫療團隊一員,你可以叫我鄭醫生。”這自我介紹,讓江雪律知道了,鄭醫生確實是國家派下來的,人家曾是國家醫療隊。
“鄭醫生你好,我姓江。”
鄭醫生打量了一下少年,少年察覺到一觸及離的眼神,疑惑地抬起了頭。江雪律以為是鄭醫生,看見警察堆裡混了一個未成年多看了幾眼。
殊不知,鄭醫生正是為他而來。
鄭醫生他伸出手想拍孩子的肩膀,又擔心這個過分聰慧敏銳的孩子意識到什麽,隻好笑一笑裝作不去看他。
他抬起手表:“這場心理健康評估,會在半小時後開始,請各位做好心理準備,分批次進入,我們的團隊成員很充足,可以進行一對一聊天。”他們這支國家醫療隊為此專門搭建了醫療棚,張局長一開始不想那麽大費周章,提議把三四樓的辦公室休整一下,騰出心理治療室。
鄭醫生拒絕了這個提議。
接受評估的絕大多數都是法醫警察,他們已經習慣了公安局的布局,每一扇窗戶每一張桌子每一支筆都熟稔於心。
換言之,在辦公場所時,人已經習慣了高度緊張模式,無法放松心情,全身心配合調查。
即使把辦公室清空了,他們的腳步一踏入三樓,肌肉記憶還是能幫他們迅速回憶自己所在地,這樣的治療效果便會大打折扣。
醫療棚遠離警局,所有棚內擺件都精心設計,能讓人心情放松平靜,不要再去想冗長瑣碎的公務
小江同學的心理健康很重要,警界系統內部其他警員的心理健康當然也同樣重要。
聽說半小時後開始。
其他警員點了點頭,散開去忙自己的事情了,等著搖號呢。江雪律隨大流地也聽話點頭,態度無比配合。一旦把一棵樹隱藏在人群裡,少年果然沒意識到,自己有什麽特殊關照。
他沒有懷疑自己,他很平和地接受了,自己是接受治療的一員。
半小時後,他掀開了醫療棚的簾子。
——
“為什麽要接受這什麽評估,一耽誤周末半天時間,多費事啊。”蔣飛也搖了一個號,二十八號。
足夠他處理一個警情再回來了。
他方才看到了,小江同學是七號,一個非常靠前又不突兀的號碼,屬於第一批次。
蔣飛倒是第六感敏銳,察覺到了,這國家下放的醫療隊可能是小江同學帶來的。
國家在關心下一代犯罪克星的心理安全。
“我看小江同學沒毛病,心理很健康。”蔣飛忍不住為孩子說幾句話,秦居烈輕輕打斷,“你忘記你第一次出外勤了?”
蔣飛臉色瞬間就變了。
他性格一向沒心沒肺,凡事不往心裡去,真的差點忘記了。
那都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人都是健忘的,絕大多數回憶會隨著時間褪去漸漸忘記,除了十分刻骨銘心的事情——
第一次出外勤,就是他倆警校剛畢業分配到南城分局時,二十一歲那年,蔣飛第一次經歷特大慘案,一家三口被人殘忍滅門,場景鮮血淋漓,到處都是血跡,血腳印、血手印從門板一路蔓延到地毯沙發,貨真價實的屍山血海。
他跟法醫趕到現場。
年輕的蔣飛嚇得面無人色。隨行法醫還沒什麽,他腿一軟身體顫抖起來,胃裡翻江倒海般難受,他難以克制地彎下腰,下一秒他捂住嘴巴衝了出去,扶著牆根嘔得隔夜飯都出來了。
第一次遇到特大命案,他受了巨大刺激。
半天過去了,身體還在不斷抽搐。中午吃飯,看見肉他也狂吐。
如今回憶起來,蔣飛的臉色還是比牆皮還白。
“你第一次都這樣,那孩子可是見了無數次。”秦居烈冷冷道。
周霽能為了贖金對孩童下手,差點遠走高飛;陳莎莎的丈夫如吸血蟲一般精心制定了旅遊殺妻計劃,那些充滿罪惡的匿名論壇;為了迎娶霍家白富美,情聖雇傭了殺手滅她滿門;周眠洋的姐姐被身邊人玩弄於掌心之中,選擇在斷魂谷結束生命,更別提還有跨國、本國的連環命案,每一樁案件都充滿了血腥殺戮。
一開始作為支隊長,秦居烈見識了太多,精神強悍如怪物,並沒有發現這有什麽不對,直到去年,他發現了一些罪犯的內心世界,實在是匪夷所思,如同一口口望不見底的深淵之井,充滿了無盡的黑暗,能將人吞噬。
這一切訊息的接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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