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色已暗,黑夜島嶼的孤寂,傳來海浪拍打暗礁的潮聲,碼頭還沒抵達拂曉時分,醉醺醺的警察還沒有上崗,不然會發現浮現在黑夜中,一艘皮劃艇正奮力劃來。
無邊的汪洋中,一排年輕人坐在皮艇上,他們屏住呼吸,耳朵處佩戴著耳機。刮耳的夜風中,唯有沙沙作響。
注意到一個動靜,一個男人抬手道:“前方兩百米,出現一艘漁船。”
“警用還是民用?”
“民用,不管它?”男人征求意見,誰知道招來一聲輕聲笑罵:“蠢貨,不管它,把警察招來怎麽辦?這可是沿岸偷渡線,你嫌以後目擊證人不夠多?”還給自己留一個活口?
當然是殺人滅口了。
絲毫不用懼怕,在其他國家緝毒警察的河流巡邏隊早已經配有德製輕機槍快艇,每分鍾發射近1000發子彈時,M國警察在河流、江海巡邏時乘坐的漁船,居然還是二戰留下來的老破船。
更別提民間打漁捕撈的船隻了。
阿泰坐在一旁,他聽清楚了所有話。
首領說要殺,那……
所有年輕人脫下負重,皮劃艇闖過飄雨地帶,他們主動接近了那艘漁船。
“嘿!幫幫我們!”
今天海面下了點毛毛雨,又起了霧,掛在皮劃艇前端的那點光亮微乎其微,僅僅照出去半米,被黑夜吞噬。像極了偽裝極好的獵物,沒有產生打草驚蛇的效果。
老船長就被騙了,他睡夢中被一聲聲呼喚驚醒,忍不住探出頭:“你們怎麽了?”他的視角裡,他見到一艘迷失方向的皮劃艇,皮劃艇上坐著一群年輕人,操著不知道什麽地方的口音。
有點像南部方向。
以為這群人出事了,他連忙放下繩索,“小夥子們,快上來吧!”
老船長善良地將兩個年輕人拉上船,他以為自己在解救遇難者,沒想到,下一秒,一支槍抵在了他的額頭,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搞錯了,他引狼入室了。
“你、你們……!”
這是一場毫無準備的突襲。
槍“哢嗒”一聲上膛。
知道自己必死無疑,船長跪在地上討饒道:“求求你們,饒了我,我可以把我的船給你們,還有我的所有積蓄,我不能死,我有三個孩子要養,我的大女兒馬上要出嫁了,如果我死了,這輩子沒有人能保護她了。我的小兒子今年九歲,我的小女兒五歲……”
他不是故意博取同情,只是單純陳述事實。
M國男女地位懸殊,如果他真的死了,女兒出嫁後一定會備受欺凌,而失去家中頂梁柱,他的妻子和孩子們會淪為孤兒寡母,日子也不會好過。
九歲、五歲……
阿泰眉心一動。
老船長痛哭流涕,知道眼前這群人是冷血無情之人,方才夜色漆黑,他沒發現。等到他們站在船燈下,他發現這群人的背包鼓鼓囊囊,儼然是槍支的形狀。
對方形容鬼祟,肯定是夜渡客。
他注定了難逃一死。
想到這裡,老船長鼓起勇氣,他撞開了一個青年,連自己最寶貴的漁船都不要了,縱身一躍跳入水裡。
他理智很清醒,在海上只有一死,逃進水裡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如果他活下來,他一定去警察局報警,就說他大半夜捕撈,遇到了一群形跡可疑之人!
果然他剛跳海,一個年輕人就攔在同伴面前,“他都跳了,別動手了。”
是阿泰。
阿泰果然於心不忍了。
同伴道:“首領說不能留活口。”
“他只是一個漁夫,做不了什麽。”
同伴大怒:“你到底聽誰的?誰給了你吃喝錢財,誰給了你尊嚴地位,你今天誦經了嗎?你今天宣誓了嗎?你忘記我們的偉大理想了嗎?”
另一個同伴也冷漠道:“連殺一個人都畏手畏腳,你能成什麽大事?快點殺了他——”
“可是……”
“阿泰,你在質疑我的決定嗎?”耳機裡很快響起了那個男人的聲音,“阿泰,其實我們不用殺他,但這樣的你,讓我感覺很陌生……”
男人親和力極高的語氣充滿了憐憫,細聽最後一句又帶著失望和歎息,“我們還未上岸,這不過是第一場戰役,你就心軟了,這樣的你談什麽理想犧牲與奉獻。”
“首領我、我沒有!”
阿泰急了,連忙為自己辯解道。
“殺人,今天晚上只是第一個,後面不會少,如果做不到你就退出虔誠軍吧。帕威爾他們早已脫胎換骨,唯有你還在原地踏步。”
“我沒有!”
不給他說話機會,電話那邊輕輕打斷:“你還記得離開貧民窟那天,你詢問我的事情嗎?”
阿泰手緊了又松:“我當然記得,您的教導,我一輩子銘記於心。”
一個月前,他問道:“先生,你為什麽選擇我?”
男人笑道:“因為……你是所有人還未徹底麻木的,我想喚醒你。”這裡是最貧瘠、麻木的地方,也是最容易滋生怒火的地方。
一句“我想喚醒你”,年輕人轉頭毫不猶豫就加入了虔誠軍。
想起這番對話,阿泰大為動容。
電話那頭的男人微微眯起眼睛,趁熱打鐵地遊說:“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們這番行動是為了什麽?這個世道是如此不公平,窮人一直在憐憫,富人一直試探著他們的底線為所欲為。”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