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老師報警吧,這好像是謀殺。”
不是好像,是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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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生報警後,當地警察局接受了報案。
這一邊天方蒙蒙亮,穹頂厚實的雲層間隙一縷光線穿透,碼頭附近的警察局也有人打電話報案,是一名漁夫。
他說,自己認識的一位老朋友連船帶人失蹤了,昨天晚上沒有回家,凌晨打電話也打不通。
其實他昨天晚上十二點,給警察局打過一通電話,沒有被接通,實在抵擋不住困意,他懷揣著心事稀裡糊塗睡著了。
如今是凌晨五點,他又第二次給碼頭警察打電話。
“失蹤時間多久了?”酒醉醒了,警局內有人上崗,一名警員熟練地做筆錄。
“超過8個小時了。”
……似乎有規矩,成年人失蹤報案必須超過24小時,可是他實在擔心。
果不其然,他被訓斥了。
“才八個小時你報什麽警!”警察以為自己正在被戲弄,他惡狠狠地駁斥道,“江海上信號差,電話打不通很正常,更何況,一個男人他可能宿醉通宵不歸,也可能去什麽地方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情,如果他犯法了你可以舉報他。接下來沒事了吧?沒事你就把電話掛斷了吧!”
“不不不,警官,我的朋友他是一個老實本分的男人,他忙著掙錢,滿腦子都是凌晨四五點準時去魚市上擺攤賣魚,很少夜不歸宿,他昨天沒有回家,他的妻子還問我哪裡去了,這真的很奇怪。”被鋪天蓋地一通訓斥,漁夫氣弱,聲音逐漸低了下去,片刻又提起音量:“不,警官,請先別掛斷,我還有行蹤要舉報……”
“什麽事?”警察口氣充滿敷衍。
“我、我昨天也出海打漁了,好像在江海上看到了一艘橡皮筏進了我們的水域,有人在海上劃船,人很多,他們劃船的速度很快,身手不似一般人,背後還帶著一大堆行李……”
漁民在海邊討生活多年,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直覺告訴他,他目擊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一個晚上過去,他輾轉反側,終究還是感覺不對勁,心中凝重又忐忑,一大早再度打電話報警。
當地警察聽了這番描述隻覺得荒唐可笑,“昨天海上下雨了吧,能見度那麽低,你是怎麽發現的?”
“我……”
警察冷冷地道:“好了,我掛電話了,不要小題大做。”
他們碼頭警察沒有夜視儀,百米後人畜不分,他當然理所當然也認為,漁夫也看不到,這是一通惡作劇電話。
嘟嘟嘟數聲,座機電話被扣下,報警戛然而止。
後續當一系列事情發生,警察懊悔不已,發現這通報警電話實際並不尋常。如果在當時引起重視,也許悲劇就不會發生。
可惜命運沒有如果。
一群全副武裝的年輕人劫持了漁船,涉著水路上岸了,他們登陸的地點是西部海岸。正是警方玩忽職守,這群人才能暢通無阻地散落在城市各個人流集中的地方。
警方為自己的消極散漫,嘗到了惡果。
時針指向了凌晨四點,這裡是距離碼頭不遠的火車站,響起了自動步槍的槍聲。
大家都在等車。
一個嬰兒窩在母親懷裡睜著葡萄般的大眼睛,眼神閃亮清明,一點都沒有睡意。母親身上披著柔軟的紗衣,她就像這個國度絕大多數女性一般,皮膚是淺褐色,眉間一點紅,她溫柔地拍打著小嬰兒的背,“乖乖睡,我們馬上就能坐車去看爸爸了。”
小嬰兒咯咯咯地笑,很聽話地握著拳頭,安靜地睡去了。
他的睡眼仿佛純潔無瑕的小天使,比聖母像中還要可愛,母親心中一軟,低下頭在他軟乎乎的臉蛋落下一吻。
我的寶貝,希望你茁壯成長,成長為一棵參天大樹。
危機就發生在這樣無人察覺的靜謐時刻。
一枚炸彈被丟了進來,所有人完全沒發現,案發時,火車站中不少人在打地鋪,漫長地等著火車駛入軌道。
沒等到火車,空氣中一聲巨響,玻璃在轟鳴中震裂,熾熱的氣浪產生。距離炸彈最近的一個男人肢體被炸開,一根鮮血淋漓的胳膊啪嗒一聲從天而降,所有人都懵了瞬間,才開始放聲尖叫。
尖叫聲中,大家驚慌失措,潛意識本能地往外衝。
火車站只有一個進出口,大家都扎堆往這裡逃,這一逃出了事。
兩名匪徒早早候在門口,他們衝了進來,手持AK,臉色冷漠地對火車站乘客進行無差別掃射,場面可以說是喪心病狂。
他們打中了一個披著頭巾的婦女胸口,長袍登時血流如注,婦女很疼,她雙眼滾出熱淚,一聲哀嚎般的尖叫從她喉嚨裡滾出來,幾乎響徹雲霄。
她倒在地上,懷裡死死抱著一個包袱。
殺戮持續了三分鍾。
兩把AK泄出恐怖的火力,燈泡玻璃齊碎,將整座候車大廳,淪為了血肉橫飛的人間煉獄。眨眼間哭嚎聲慢慢停歇了。
匪徒見狀,迅速撤離現場。
他們沒看到,一處隱蔽的櫃台處,一名女性售票員半蹲在裡面。濃烈的血腥味中,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口鼻,鼻涕眼淚狂流,絲毫不敢泄出一點聲響。
她的腳部在方才的逃跑中一崴痙攣,在這方寸之地差點蹲不住。
但死亡的恐懼如影隨形,她寧願忍著疼痛也不敢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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