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女士,我們專案組的人都到齊了,您可以說了。”局長當年也是刑警出身,組織人手和調查案件都是一把好手。唯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案子八字還沒有一撇呢,專案組已經原地成立了。
一涉及報案的內容,徐麗顧不得惶恐,把自己的發現說了:“我被提醒後,夜裡偷偷去觀察,我發現……”
鼎興大廈夜裡和白天截然不同,白天會升起炊煙,有幾分嫋嫋人氣,到了夜晚卻直接是人聲鼎沸。徐麗湊近每一戶,601、602和603都傳來吵鬧的聲音,裡面似乎有不少人,什麽活動大半夜要聚集那麽多人?其余門裡也不安靜,鼎興大樓是綜合性大樓,樓層與樓層之間緊密相連,所在區域也是老城區,在上個世紀80、90年代,一到三樓是辦公樓,租給一些機構、小公司、藝術畫廊做辦公場所,三樓以上是居民樓。直到上個世紀末,江州市經濟中心發生了一次轉移,鼎興大廈就這樣被遺棄了,徹徹底底淪為了居民點。
三層以下都做了倉庫、不怎麽營業的小鋪面和整天卷簾門拉著的發廊。原本徐麗一直沒覺得有什麽不對,這一夜未睡,她才發現,到了夜晚,整棟樓的人氣好似複蘇了。
“女士,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見徐麗面色猶豫,一名女警發出善意的關懷。
徐麗點了點頭,她壓低了嗓音:“我懷疑,我鄰居裡有開設賭場的,也有從事電子詐騙和殺豬盤的、還有開粉色發廊的……”這還僅僅是她摸索了一層樓的結果,真實情況如此,難怪treasure要說一句五毒俱全。
恐怕一整棟樓都不怎麽乾淨。
聽到這句話,分局警員臉色凝重,心下把這個案子又上升了一個級別。
這種事不稀奇,隨便說一個例子吧,古聆風景區曾經是江州市的避暑勝地,在上個世紀三十年代,這個地方就擁有百來多幢風格各異的住宅別墅,什麽教堂、游泳池、網球場等公共建築一應俱全。結果一場百年難遇的暴雨,摧毀了這些建築,也衝垮了上山的古道。上山之路被毀,紅色岩石裸露,剩下沙土坡,也沒有欄杆護欄,每一次市政府想要修葺,這道路又會來一場暴雨,漸漸地這個山上的避暑之地就被廢棄了。
等到去年徹查時,市裡才發現,山頂的樓房雜草叢生,裡面居住了許多可疑人員。這些可疑人員無處可去,儼然把這個地方當成了落腳點……
恐怕鼎興大廈也差不多。
另一邊,鼎興大廈的某條走廊,正常人路過,會以為這是一堵無路可走的牆,實際上唯有熟客才知道,牆背後別有洞天,再掀開一個隔音簾子,熱鬧的聲音便爆發出來。
赫然是撲克牌、麻將的碰撞聲,空氣中烏煙瘴氣,黯淡的電燈泡照亮了無數塵埃,男人粗獷大嗓門、惱羞成怒的破罵和大聲喧嘩匯成一片海洋。每天在這裡經手的金額十萬不止。
熟客吹了一聲口哨,自然地加入了這個場所。
賭場的背面,則是一個鶯歌燕舞的場所,粉色的燈光華流轉,充滿了曖昧。
一個染著黃毛的小夥子,正是705的住戶,他趿拉著拖鞋走下樓,他走的是另一條樓梯。他手裡拿著一卷膠帶,在打包快遞盒。徐麗在這裡住了快半年,都不知道鼎興大廈錯綜複雜,樓道不止一處。
“喲,今天又發出不少貨?大賺特賺哦黃毛!”一個男人眼尖地發現了,調侃了幾句。
黃毛沒忍住,罵了一句:“賺個毛!我就是一個打工的,賺錢的都是風哥!”黃毛拉開一個倉庫簾子,仔細往裡邊一看,全都是快遞紙盒。這些紙盒裝了什麽,要發往何處,沒有人知道。
麻將聲碰撞如清脆的珠玉,煙霧繚繞的隔間裡,一個男人眼前一亮,吆喝道:“胡了!給錢!”
鼎興大廈裡的人,猶如皮影戲裡的人物,家家戶戶到了夜晚時一舉一動都被賦予了靈魂,在這個城市舞台上騰挪轉動。
這樓裡有幾戶正常人,大家聚在一起,偶爾難免聊到。
“605那老頭最近還挺安靜?”
徐麗的老父親年輕時曾在部隊裡當過兵,保留了一些警覺,奈何他的行為太割裂了,正常狀態和發病狀態來回切換,正常時默不作聲還挺唬人。發病時抱著小南瓜當手榴彈,簡直猶如神經分裂,笑掉別人大牙。
知道這老頭是一個精神病,閨女也是一個神經粗的,無法構成威脅後,鼎興大廈沒人把徐麗父女倆當一回事。
“天天被鎖著,能不安靜?”
“之前他來踹我門,可把我嚇壞了,還以為他發現了什麽。”齊齊嚇了六樓的人一跳,笑死,結果是虛驚一場。
“發現不了,安心吧,誰會信一個瘋子的話?”鼎興大廈的住戶,尚不知道徐麗已經坐在警察局裡。
當天晚上夜色濃鬱,徐麗假裝自己下班回家,領回了一個男人,打著手電往樓上走。
604的住戶看到了,笑道:“徐麗啊,這是你男人?”鼎興大廈魚龍混雜,活躍在黑暗之中的住戶,任何陌生面孔的進入,都會引起幾分警覺。
徐麗解釋道:“別亂說,這是我堂哥!他從鄉下到城市討生活,暫時沒地方住,決定在我這裡歇歇腳,幫我照顧一下父親,過段日子就走了。”
“哦鄉下來的啊?”住戶仔細端詳了一眼,摁熄了煙頭,抬眼一看這個堂哥。男人身材看著高大,有點駝背,小麥色膚色遮擋了五官,手裡也有厚繭,穿著樸素,手裡拎著一個紅藍白塑料袋,仿佛一個老實巴交的、憨厚的鄉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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