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世界的警察不想沾染這些贓款,往往會選擇大度忍讓,他們知道自己是蟄伏進來。黑暗世界裡的人卻會心生懷疑。與無數犯罪分子“精神共振”後,江雪律已經明白這些人皮囊下到底在想什麽了。
果不其然,烏鴉順著這個話題繼續道:“你是一個新人,9%,這是本站的底線。”
江雪律跟他對線,兩人扯皮了十分鍾後,似乎彼此滿意了,停留在8.5%,說好的底線一退再退。
“fine.”烏鴉結束了這個話題。
試探好似又告一段落。
專案組成員松了一口氣。
這下輪到緝毒支隊接手了電腦,他們在上架商品,一個個當警察的,現在為了“臥底”,都成了黑色版亞馬遜的賣家。技術科認認真真地拍攝商品圖片,絞盡腦汁編輯商品介紹內容,順便制定價格。
“你照片拍那麽好看幹什麽?這不是你發朋友圈的精修圖,逼得別人來買嗎?”蔣飛氣得拍了一下桌子,訓斥一名負責拍照的小警員。
我們的最終目的是搜集罪證,能不能別做多余的事情?
警局相機裡,一張張照片上,白紗一般朦朧的輕塵,好似通亮的余暉,又似璀璨的珠光,放在華貴的首飾盒裡。
好好一個人間汙穢的致幻劑,成了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商品。
小警員不畏懼上司,言之鑿鑿:“蔣隊您糊塗啊,拍得好看,我們才能不引起烏鴉懷疑,才能釣魚執法啊!”
有人下單,我們發貨就完事了。
買家肯定會填上收貨地址,他們根據收貨地址去逮人,不就一逮一個準。蔣飛還想說什麽,程寬神色欣喜,抬手阻止他了:“這個辦法好啊,絕佳天才的主意,正好我們緝毒支隊這個月業績還差了幾個人頭!”
這一城市地下黑色交易網,發貨渠道鏈條完整,敢買敢下單的都是膽大之人,警察局絕對不會抓錯人。
關於商品標價多少,專案組內部還發生了一場小型吵架。
“你標價那麽貴,你是想幹什麽?”沒有人購買,他們的生意不就涼了嗎?蔣飛你能不能為我們支隊這個月的指標想一想?
“那你標價這麽便宜,你又是怎麽想的?萬一買家絡繹不絕,你是想讓警察局成為發貨快遞站,每一個人都去送快遞嗎?”雖然負責送貨上門的快遞小哥是一名“刑警”,買家簽收貨物時,會附贈一條銀手銬。
最後的解決辦法,所有人去貨比三家,看“同行”普遍標價多少,他們也對標著,隨手標注一個價格。
無數人沉浸在“賣家”這個角色,真情實感地扮演了起來。
烏鴉還不知道,他面臨的敵人是一整個警察局。事後他知道了冷笑兩聲,認為自己輸了,輸得委實不冤枉。
秦隊長注意到一點,他收起平板電腦,問江雪律,“為什麽,烏鴉對我們這般容忍?”
黑發黑眸的男人,眉眼依然清冷淡漠,手中提著一塊打了蝴蝶結的小蛋糕,他隨手將蛋糕放在少年面前。江雪律愣了一下,一下子猜到這應該是給自己買的。
江雪律今日沉浸在專案組的身份之中,對犯罪分子心生忌憚,與警局成員一起臥底,所有喜悅激動和擔憂緊張都同時牽動,幾乎有點難以拔除。直到這塊蛋糕出現在面前,他才抽身出來,想起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他面上不顯,心裡某處微小的角落,升起一陣忽如其來的異樣,異樣中又透著一絲絲小小的雀躍。好似他作為一個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小時候獨自一人在家,每一次看到媽媽下班回來時的心情。
江雪律不愛吃蛋糕,可他喜歡別人給他買禮物。
他小心翼翼地拆開蝴蝶結絲帶,打開蛋糕盒子,裡面放置著一對精美的刀叉。
他慢慢地拿起刀叉,間隙看了一眼秦居烈,嘴角微微輕抿,眼神似乎還在確認:這是買給我的?我可以吃?
作為一個早熟又聰慧的少年,非禮勿動、非自己的東西勿取的道理,江雪律很小的時候就懂了,這個東西真的要給自己嗎,以後也屬於他嗎,這種細枝末節的東西一定要問三遍,反覆確認才敢收下。
秦隊長不知道,少年的眼神在詢問這些東西。
他以為江雪律不會用叉子,徑直接過對方手裡的刀叉,為對方切了起來,很快這8英寸的小蛋糕被一分為四。
切完了,秦居烈才把刀叉重新遞回去。
作為刑偵支隊一把手,外勤內務所有事,男人事無巨細都一手把控,他很習慣照顧人了。
這蛋糕果然屬於他——
江雪律的心緩緩踏實下去,他拿起叉子,叉起一塊軟綿的蛋糕,慢條斯理地品嘗起來。果然蛋糕的口感如它的外表看上去般軟綿,奶油也很甜。
吃完了一塊後,江雪律也成功組織完語言。
他道:“他最近遇到了危機,他急需非常大的貨源,在解決危機時,他會有無比的耐心……”
這正是“烏鴉”的可怕之處,他能屈能伸。
江雪律吃了兩塊蛋糕,感覺有些膩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這份蛋糕雖然不是自己買的,可自己一個人在警局裡吃獨食會不會有點不好?
少年坐直身體,禮貌問:“蔣副隊他們要吃嗎?”
秦隊長緩慢地頓了一下。
沒想到這孩子會這麽問,男人冷凍般的眉眼微微緊皺,眼神一片幽深平靜,片刻冷漠道:“這家蛋糕店就在警局外一公裡,連車都不用開,他們一個個明年都要三十了,有手有腳,想吃不會自己去買嗎?”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