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國自立府邸有實職的皇子,不得留宿宮內,宮門下鑰前李徐被迫離宮回到松雪別院,一等便是一夜。
翌日,天色蒙蒙亮,宮中總算傳出消息。
謝辭夜裡被送回嘉良候府,太醫隨行狀況尚未可知,隻好再派人去打探。
而及羅伽訶止住血傷口來不及包扎好就已逃出皇宮,與皇帝下令處死只差了一刻鍾而已,現皇帝正命全城封鎖搜查。
“晚了。”李徐坐在椅子上緊縮眉頭,錯失先機魚入水底再難找尋,此戰勢必打響,輸贏卻猶未可知。
“殿下!殿下!”
派去嘉良侯府的小廝跑回來衝進廳堂撲跪到李徐身前,李徐胸口一顫,緩慢站起身,甚至不敢張口去問。
“殿下,小謝將軍性命無憂。”
心還未及落下,小廝垂頭繼續道:“但...但是..”
“但是什麽?”
“但是....人..人廢了。”
“你說什麽?”李徐踉蹌後退撞到椅子,幸被廖寧扶住才沒有摔倒
“殿下?您還好嗎?”
“怎麽會這樣?”李徐一點點滑下去跪坐到了地上,“我..我沒想這樣,不該是這樣,不能這樣....”
“殿下...”
李徐痛苦地抱住頭,悲到極致欲哭無淚:“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了...”
“不可能!一定有辦法恢復,一定可以找到辦法。”他爬著站起來扯住廖寧,“太醫說的不一定是準的,對不對?”
廖寧不忍地點頭:“是,屬下會命人遍尋天下名醫。”
“對,對,現在就去,邕州回來時太醫還說不知道、沒辦法,不也好了嗎,不過是一群庸醫罷了,我..我去看阿辭,我得先去看阿辭。”
李徐提起步子往門外跑,卻因失魂被門檻絆倒整個人摔到了外面。
“殿下!”廖寧和小廝、侍衛急忙過來扶。
“滾!”
眾人不敢再上前,李徐爬起來坐在石階上靠住門板,突然大笑起來,笑得人心發毛。
“也好,也好...我不敢、不忍的,借了別人的手,如今他還怎麽逃得掉?哈哈哈哈哈哈.....”
眼淚在笑聲中砸到地上,參朝的冠帽被摘下扔到遠處。
“不知道..不就好了嗎?”
太心急、太衝動,一步錯步步錯。
自以為掌控所有,可手中的人與事一邊流逝一邊又以殘酷的方式握緊。
他知道,今天之後一切都將改變,再也無法回頭.....
天下何人可機關算盡?
算盡人事失天助,得天助又漏人事。
皇城的雨連著下了幾日,初冬時節,天寒路上泥濘,少有行人。
在一道道更聲中天亮起來,但烏雲遮日,陰霾仍籠罩著街道門戶。
嘉良侯府,照雪堂中,細雨夾著輕聲的抽泣。
沈玉秋坐在床邊,日日哭夜夜哭,終於哭壞眼睛哭垮身體,要靠湯藥吊著才能來一趟。
床上的少年已經昏迷不醒近半月,好在能灌下去續命的藥讓人挺住。
竹越和婢女跟在近前侍候,每隔兩刻鍾就要沾水潤濕謝辭的嘴唇。
舉世無雙的面容如今慘白如紙,人消瘦了一圈,不仔細去看甚至難以注意到這人還在呼吸。
“去把今日藥拿來吧。”沈玉秋擦乾眼淚,將藥碗接了過來。
杓子在溫好的藥中輕輕攪動,舀起半杓先嘗了下溫度,才送到榻上人口邊。
湯藥喂一半流出一半,沈玉秋忙放下碗用絲帕將謝辭嘴角的藥擦去。
“夫人,要不還是我來喂吧,這樣公子喝不進去。”
沈玉秋點點頭,隻好將藥碗還給竹越。
竹越剛接過來注意到榻上的人登時愣住,藥碗啪嚓掉在地上摔碎。
“夫人!公子動了!”
沈玉秋瞪大眼睛看向謝辭,胸口因呼吸而有的起伏比剛剛明顯不少,睫毛也在微微顫動。
“阿辭?兒啊,你聽得到娘說話嗎?阿辭?”沈玉秋捂住嘴,眼淚不斷滴到手背上,視線雖被淚水模糊,但卻不敢眨動一下。
榻上的人似陷入一場深處的掙扎,眼皮動著卻始終無法睜開,沈玉秋小心握住冰涼的手,一遍遍哭著去喚謝辭的名字。
在黑暗泥沼中,一隻手握住謝辭的手,終於慢慢將他拉回到了光亮之處。
“娘..”
謝辭睜開眼睛,光線刺得瞳孔發疼。
“娘在這兒,娘一直在這兒守著你呀我的兒啊。”大喜過望,沈玉秋的眼淚止不住地流,沾水了帕子和衣袍。
眼睛緩和些,謝辭感覺渾身上下,每一根骨頭每一寸經脈連著心臟都疼得要死。
他看著眼前的人,聲音虛弱到需要聆聽之人靠近豎起耳朵。
“娘,我..輸了嗎?”
沈玉秋更控制不住淚,搖頭道:“沒有。”
“娘..我用不上力氣,我,可以贏他,我...我用不上力氣啊...”
哭泣聲漸漸壓製不住,沈玉秋偏頭捂住嘴心痛如絞:“娘知道,沒事,都過去了,你沒輸,你贏了,你打敗了娿羅人,為謝家為凌國贏回了顏面。”
謝辭眉頭稍稍舒展:“我就知道...我,不會輸,娘?別哭了...”
“不哭了,太煞風景,娘是看你醒了,高興的。”沈玉秋強忍住淚,看著謝辭揚起笑,輕輕撫了撫謝辭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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