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到與從前閑來無事說說話的語氣沒什麽不同,讓謝辭快要生出恍惚。
“李知津,我們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原本不該如此。”
李徐漸漸沒了笑意,胸口被酸疼與窒息感堵得難受,是啊,怎麽就變成這樣了?這一切與他原本想的千差萬別,他明明也不想這樣。
“那天你該裝作什麽都沒聽到,隻告訴我你愛我,這樣一切才不會改變。”
“改變一切的是你的貪欲,是你自己在折磨你自己、在折磨我,你說的我從沒有拒絕過。”
謝辭費力轉回身,仰目看向對方,眼中有說不出的悲戚:“我說過很多次,只要你說,我就會幫你,我連兵符都給你了,可你偏偏選擇騙我,從頭到尾地騙我。”
“哈哈..說了就會幫?”李徐坐起來自嘲地笑了好一陣才重新看向那雙眼睛,“你會幫我殺寰王、殺太子?殺李雁回、殺皇后?會幫我謀反嗎!你根本..”
“你怎麽知道我不會!”
李徐愣住,眼眶被流不出的淚磨得血紅。
“我說了,只要你說,我就會幫,你怎麽就能確定我坦蕩正直毫無私心?你怎麽就知道我不會自始至終地選你?”
“可..”李徐捂住眼睛,掌心還是因這一句話而慢慢濕潤。
路走到這一步,他既希望這話是出自真心,又怕這話是出自真心,使一切籌謀隻換得蠢之一字。
“你...說謊。”
李徐哽咽地反駁回去,起身踉蹌著腳步離開了寢殿。
看著那道身影從實現中離開,謝辭心中似無波無瀾又似絲線纏繞,說不清道不明。
幼時初見未曾想過會有今日之境地。
養傷的日子過得很慢,白日天長,夜裡難眠,但自從說了那些話之後李徐便很少回寢殿,不過謝辭依舊出不去。
李徐依言減輕了使人乏力的藥效,平時有些力氣可以撐著拐杖在寢殿內走上一兩圈,但寢殿外的守衛加了幾倍,幾乎是將寢殿團團包圍。
一月時間緩緩而過,腳傷略微見好,還是要綁著固定的器具,不能離開拐杖行走。
暫時無人打擾,謝辭便專注於養好傷,余力思索如何想辦法見到太皇太后。
然而思來想去竟是沒辦法。
臨近生辰,李徐好像真的在準備什麽,忙忙碌碌並不見人,謝辭樂不得如此。
真正到了生辰之日,謝辭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每一日都一樣煩躁不堪。
拄著拐杖在寢殿內走沒有一圈,他便坐回到了床上休息。
李徐的藥,香打翻了又不知會下在水裡、藥裡還是飯菜裡,反正總能保證他沒什麽力氣,走幾步就要歇著才行。
“下官求見公子。”
殿門外廖寧的聲音傳入,謝辭剛要扶拐又忽然覺得沒必要,安心坐著沒動也沒說話。
求不求見的話說了有什麽用?難不成他想不見就能不見?
不出所料,廖寧沒有繼續求問直接走了進來。
“小侯爺,陛下命下官接您前往清楓山。”
“放我走。”
廖寧一怔,揖手將頭埋得更深:“下官不能,亦不敢。”
“幫我傳信?太皇太后或是竹越。”
“也不能。”
謝辭撐著拐站起來,一瘸一拐走到廖寧面前道:“這也不能那也不能,便不能看在相識多年的份上幫我傳一句話?剩下的用不著你。”
“實在是....不能啊。”廖寧歎口氣後退一步跪下磕了個頭,無奈中亦有不忍,“下官隻受命於陛下,陛下命下官做什麽下官便做什麽,絕不會對陛下不忠。”
“你不說我不說,李徐不會知道,從前數年我待你不薄吧?就當行善事為後人積些福報,別泯滅良知件件都做虧心事,隻傳句話而已,你不會怎麽樣..”
廖寧再次叩首打斷道:“即便小侯爺再說一千句一萬句,下官也不會做出背叛陛下的事,於下官來說舊時交情比不上陛下的知遇之恩,比不上父母妻女的安危性命。”
話說得明明白白,謝辭苦笑一聲,又行不通了,果然爛田裡難尋活路。
“我知道了,我腳傷不便,走不得遠路。”
“轎攆、車馬皆已備好。”廖寧站起身依舊保持著恭敬禮數,“只是路上要委屈小侯爺。”
謝辭忍不住冷笑:“想到了。”
廖寧取出預備好的藥瓶雙手奉到謝辭身前道:“還請小侯爺莫叫下官為難。”
“我若是不吃,你們就強喂?”
“回小侯爺,是。”
謝辭咬著牙怒極反剩下笑,他奪過藥瓶打開將裡面的藥丸倒進口中,而後用力將瓶子砸回到廖寧身上:“滿意了吧。”
“多謝小侯爺配合,等藥效起作用,下官便接您離開。”廖寧挨了一下不躲不閃,原地行著禮,看到謝辭服了藥,心中有愧便不敢再抬眼去看。
而謝辭未曾想到的是瓶子中的藥入口即化,根本不給他藏著藥的機會,將他離宮路上見機逃的想法也駁了回去。
藥效上來得很快,謝辭頭腦剛覺暈眩頃刻之間便失去意識倒進疾步來接的廖寧懷裡。
“小侯爺,得罪了。”
廖寧又是歎息,一手拿起拐杖一手扶著人送上轎攆,未防壽常宮的人眼熟謝辭,還在轎攆外支了簾子。
出宮換馬車,一路向城外駛去直奔清楓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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