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辭嘴角的笑漸漸凝滯,眸中因這句話多了哀歎,良久才開口回答:“人有所得必有所失,機關算盡也未必能得圓滿,只要問心無愧就好。”
沉默多時,外面的聲音更加沙啞,“倒是有理,未請教先生高姓大名。”
“名字,身外之物。”
“是不想告訴我。”
“知道還問,命好,但人品一般啊。”
“那不問了,先生可算得出我過往如何,今後該去往何處?”
“嗯....”握著看掌紋的手突然反過來抓住他的手,謝辭剛驚訝便因熟悉的聲音徹底愣住。
“所以..阿辭是承你三叔之志,做起了江湖騙子?”
謝辭僵硬一霎猛地抽回手站起身後退哐當撞到門板上,巨大的聲響將鋪子裡的竹越驚了出來。
“公子您怎...”竹越定在門檻外,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完全懵了。
“我..是一個人來的,不會做什麽。”
時隔一載再次相見,李徐心中良多酸楚,但更多的是親眼看到謝辭還活著的安定。
“阿辭,我只是...想看看你。”
“我不需要你看。”謝辭轉身跑進鋪子,竹越見狀也跟了進去。
李徐眼中含著淚,離開的是他找不到理由再見的人,於他來說現在活著不如去死,可死了就再也再也..再也見不到阿辭了。
拚命爬上去的位置,也成了他的枷鎖,讓他只能在無盡的痛苦中生不如死地活著。
眼淚掉到地面上很快風乾,他邁開步子走進店鋪,裡面琳琅滿目擺著胭脂水粉,香氣撲鼻竟更覺得諷刺。
“你真的開起了胭脂鋪,沒有我,你總會..過得好些。”
“你還跟過來幹什麽?”謝辭神色複雜,心情更加複雜,明明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見,“你要綁我回去?”
“不會,再也不會了。”李徐慢慢朝謝辭走過去,眼眸愈發暗淡,人看著也越來越疲憊。
竹越站在謝辭身邊本想攔,但看看謝辭最終沒有上前。
“阿辭,我..一直在找你,就快以為...你真的死了,你不知道,我得知你還活著時有多高興。”
李徐小心翼翼地握住謝辭的手臂,淚水打濕視線卻還是想努力看清眼前人的所有細節。
“我這輩子所有的歡喜都是因為你才會有,阿辭,我錯了..我根本不知道要怎麽去愛你,我想重新去學,可是一切都晚了。”
“的確晚了,再早一些我不會選擇認識你。”謝辭看著衣袖對方落下的淚,想要掙開,卻不知怎的到最後都沒能動彈一下。
李徐捂住胸口支撐不住跪到了地上,他握緊謝辭的手將頭抵到謝辭身上,感受著恍如隔世的桂香,隻覺痛無可痛與死無異。
“都奚徹說得沒錯,皇宮的牆太高太厚了,是監牢,是我..和那裡所有人的監牢,可不該是你的,你是海東青,不是金絲雀。”
折翼之鷹不會成為金絲雀,縱不能翱翔九州,亦有嶙峋傲骨重生利爪足行天地。
海東青...到死都該是自由的。
“我死過一次,從前的恨早就散了,我不會再怨你也不會再想著復仇,隻當未曾相識,隻望此生不複相見。”
“我..不能...”李徐止不住眼淚,哀求著抱緊謝辭,“阿辭,只要能見你一面,哪怕一年一面也好,我隻想...看看你。”
“可我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你。”
“阿辭,求你了..我真的,快活不下去快堅持不住了。”
“那是你自己選擇的路。”謝辭聲音冷漠,不肯再低頭去看對方一眼,“現在,起來離開,別再來了。”
冷清的店鋪內哭泣聲格外明顯,李徐抓緊謝辭的衣服,心被剜去無數刀也疼不過此時此感:“你....殺了我吧。”
“好。”謝辭伸手抽出竹越身上的短刀,蹲下沒有絲毫猶豫刺進了李徐的身體。
“公子!”竹越愣住完全沒想到會變成這樣,“他,他是...皇帝啊。”
鮮血一滴接著一滴砸下來,慢慢匯聚成一片血泊,謝辭單膝跪到血泊中,注視那雙布滿淚水的眼睛,已經不知道心裡該有什麽樣的感覺。
四目相對時,又是否能再從彼此的眼睛中多讀出些東西。
他不知道,李徐也不知道。
“你...該離開了吧?”
最熟悉的身影隨著起身從瞳孔中消失,謝辭轉身拉著竹越從後門跑出去,沒有再回一次頭。
只有身後那人倒地的聲音讓他莫名憶起往昔。
跑出很遠很遠、很久很久,在某個瞬間謝辭驀然停住了腳步。
“公子?”
耳邊的聲音被放到最小,謝辭茫然地看著周圍,沒有任何思想和理由,突然朝離開的方向奔跑回去。
“公子!”竹櫟急著拔腿跟上去。
等兩個人跑回鋪子,裡面早已經不見任何身影,唯有地上的一攤血跡可以證明那個人來過。
“公子,這裡有張紙條,您看。”
竹櫟撿起地上折起來的紙交給謝辭,謝辭腦子空白,雙手近乎機械地將紙打開。
一字一句落入眼中,心緒在字裡行間死寂下來,看到最後竟平靜得像是結了冰的湖,無法升起絲毫波瀾。
“公子,上面說了什麽?我們殺了皇帝,會不會...”
“他不會死,劍..刺偏了,沒有傷到要害。”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