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孩子會好起來的,”他蒼白地安慰著,“他們會健康地活下去,他們會有漫長的余生。”
他竭力讓話語顯得堅定、不容置疑,好像這樣,就能讓另一個人相信。
直到傍晚,他意識到,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是的,活著的人會活下去,可那和之前是另一種活法。
祁染無法閉眼超過五分鍾。呼吸剛剛均勻一點,就會迅速急促起來,然後渾身顫抖,猛地睜眼。
鍾長訣守在旁邊,看著他無數次重複這個過程,感到心痛欲裂。
終於,他放棄了,只是死死盯著天花板,仿佛那裡有什麽恐怖的幽魂。
“怎麽了?”鍾長訣輕聲問。
祁染搖了搖頭,沒回答。
鍾長訣見過各種各樣的PTSD,知道這表情意味著什麽。他坐上床,側身躺下,將恐懼的人拉進懷裡。
“沒事了,”他說,“我在這裡。”
這話並沒有什麽效果。祁染沉默著,緊緊攥著他的衣服,眼睛仍然望著上方。
過了很久,他才聽到祁染出聲:“它會掉下來。”
鍾長訣的呼吸都停了:“不會的。”
“我一閉眼,它就會掉下來,”祁染說,“我會被埋在一堆磚瓦碎石的下面,什麽都看不見,到處都是紅棕色的,棕色的灰塵,紅色的血,還有火,還有人在喊——他們快死了,他們是被燒死的!”
鍾長訣緊緊抱住他,這也無法制止他的顫抖,他的心跳快得嚇人。
鍾長訣低聲向祁染保證,他們很安全,但無論他的聲音如何堅定,他的撫摸如何溫存,懷裡的人始終大睜著眼睛,那美麗的輪廓鮮豔而淒愴。
一整夜,他無法入睡,最終,還是醫生過來,補了一針藥劑,他才終於閉上了眼睛。
鍾長訣望著平靜的、蒼白的臉,仍然提著一顆心——他怕他夢中又遇到那些瓦礫碎石,又遇到在傷口上肆虐的塵土。
第二天,終於獲得了短暫的休息,祁染的臉色看上去好些了。不過,他仍然比之前沉默,時常望著遠處的天空發呆。
他的軀體從廢墟中出來,靈魂的一部分卻永遠留在了那裡。
鍾長訣開始和他一樣,擔心夜晚的到來。
上午,護士來換了藥,鍾長訣正問他要不要出去走走,他忽然把目光投向門口。
鍾長訣回頭,皺起了眉。
卡明斯像是沒感覺到房間裡的凝重氣氛,彬彬有禮地朝兩人點點頭,才走進來,手裡捧著一束花:“聯首讓我過來,向祁先生表達慰問。”
他把花放到床頭櫃上,祁染沒有看他,輕輕道了謝。
“祝您早日恢復健康,”卡明斯看了眼鍾長訣,“聯首很掛心。”
畢竟是聯首的秘書,鍾長訣還是起身送了送。
兩人在走廊默默無言,走到電梯旁,看著人太多,進度緩慢,卡明斯就轉過身,朝他使了個眼色,走向無人的逃生通道。
鍾長訣皺了皺眉,跟了上去。
卡明斯慢慢下行,鍾長訣等待著他揭示他的目的。他們素無交情,不知道為何他要單獨談話。
直到樓梯拐角,卡明斯轉向他,張開嘴,但是並沒有發出聲音。“將軍,”他做著口型,“關掉監聽。”
鍾長訣望著他,肌肉因為警惕而繃緊。猶豫了一瞬,鍾長訣抬起手,打開了反監聽系統。
這個人到底知道什麽?
卡明斯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解釋道:“已經一年了,我想他應該找到了短期避開監聽的辦法。”
這真是出其不意:“什麽意思?”
“您不用和我打啞謎,”卡明斯迎上他的目光,“我說的是江念晚。”
鍾長訣停了下來。
“除了您和他的親弟弟,我大概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卡明斯說,“放心,我會保守這個秘密。畢竟我和他有這麽多年的交情。”
鍾長訣當然知道卡明斯和江念晚的室友歷史,只是他沒想到,卡明斯這麽早就認出了江念晚,卻沒有任何表示。
“如果是這樣,”鍾長訣問,“你找我是想做什麽?”
“我想講一個故事,”卡明斯說,“江念晚引爆實驗室的真相。”
第65章 爆炸
收到夏廳的傳喚時,江念晚還情緒恍惚。
他攥著凶器——那塊殺死神明的鐵片,茫然地縮在實驗室的一角。他不知道白天黑夜,不知道項目組正趕工製作新的軀體。他的感官封鎖住了,察覺不到外部的世界。
等卡明斯找到他,他肌肉僵硬,已經快站不起來了。
卡明斯攙著他,看了一眼他的臉色,皺起眉:“你多久沒吃東西了?”
卡明斯塞給他一些營養劑,盯著他吃下去。他慢慢的吞咽,食物落了肚,食道和腸胃卻毫無感覺。
卡明斯的眼神夾雜著憐憫和無奈,告訴他:“聯首想見你。”
江念晚緩緩扭頭,盯著老同學:“什麽?”
之前,他接到夏廳的命令,要製造一個全新的鍾長訣。即便他強烈抗議,特勤隊依然闖進了他的家門,把005帶走了。
如今,其他工程師都在趕工,而他始終把自己關在實驗室,紋絲不動。
他對這個計劃充滿憎惡。
“你們都把它搶走了,還叫我去幹什麽?”
卡明斯不答,似乎是覺得不該再浪費時間了,直接攥著他的胳膊,把他拉出房間,踏上了專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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