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員猛地站了起來,臉上漲得通紅。沙發上的三個人臉色陡變,似乎是沒想到這人還要翻陳年舊事。
“別跟我扯什麽法律、公平,你們根本不在乎,要是講法,在醫院的那個男伴才是受害者,你們拿準了他能用錢打發而已,”鍾長訣直視著他,“我們開誠布公一點,提條件吧。”
他很清楚,議員並不會和他對抗到底,只是擺出絕不妥協的姿態,提高價碼。畢竟軍隊和議會分屬兩個不同的系統,他又不可能派兵圍剿議會大廈。
果然,議員開口問:“鍾將軍,你能給我什麽?你能把空軍一號給我當私人飛機嗎?”
“我也許給不了你最想要的,”鍾長訣說,“但有人可以。”
他望向門口,那裡傳來一個聲音:“拿聯邦財產開玩笑可不太好啊,羅伯遜議員。”
屋裡的人循聲轉頭,朝門口望去,那裡站著一個身穿晚禮服的女士,看樣子已經旁觀了一會兒了。
看到她,沙發上的幾位中年人站了起來,年輕人們猶豫了一會兒,也陸續起身,向門口的來客致意。
“副聯首女士。”
祁染把背從牆上剝開,站直了身子。他在眾多新聞中見過伊文。這位名義上的二把手剛過四十,因為保養得宜,看起來不過三十多歲。她圓潤的臉龐有東元人的平滑,又帶著盧米爾人的深眼窩和高眉骨,一望而知是混血,也因此取了“伊文”這樣兩種語言通用的名字。她個子不高,長相也不凌厲,可站在那裡,無端就讓人感到不可輕視。頭髮優雅地抿在耳後,可眼睛裡流動的光是狡黠的——她放在媒體圈也是一流地能言善辯,時常讓記者感到頭痛。
伊文向其他幾位議員問候了一番,隨即開始清場:“能讓我跟羅伯遜議員和鍾將軍單獨聊聊嗎?”
他們的兒子沒有卷入爭鬥,也不想在這為同僚站台,跟軍隊領袖對嗆,紛紛起身,帶著自己的兒子走了。
祁染躊躇著自己是否也該離開,副聯首就朝他走過來:“祁染先生?”
祁染跟她握手,她的手掌溫暖而有力:“是,女士。”
伊文上下打量他:“把你這樣的人丟到監獄裡怎麽行?你在那兒,估計一天也活不下來。”
議員皺起了眉頭,這明顯是想拉偏架。“那我兒子就白縫了五針?”
副聯首轉過身來。“羅伯遜議員,你上個季度在尤塔選區的支持率是多少?”
議員看著她,顯然沒想到她會突然把話題拐到這裡。
“33%,這可不是個好數字,”副聯首說,“你還想連任,對吧?”
議員注視了她一會兒,說:“當然。”
“尤塔是鐵礦區,經濟結構比較傳統,最關注的是環保政策。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在為《礦業平衡法案》奔忙,但票數爭取得很艱難吧。”
《礦業平衡法案》的重心在於適度降低環保標準,幫助傳統產業增加產值,提高經濟效益。
環保是件奢侈的事,和平年代,或許有余力為可持續發展奔忙,如今戰火紛飛,民生維艱,誰還在意山青不青,水綠不綠?可法案仍然卡在議會。一些議員背後有環保組織支持,一些議員認為礦業的罰金是財政收入的重要來源,還有一些單純出於黨派對立,或是羅伯遜議員沒有條件交換他們的讚成票。
“我保證你能拿到凱利斯他們的十三張選票,”伊文看著他說,“這樣能達到你需要的票數了吧。”
議員的眼神變了:“凱利斯會同意?他可是工進黨有名的激進派,最不待見的就是傳統礦業。”
“找到對他的選區有利的切入點,他未必不會支持,”副聯首笑了笑,“爭取他的選票是我的責任,你的責任就是別再找這個年輕人麻煩了,好嗎?現在正是《臨時法案》的關鍵時期,黨派需要上下一心。”
議員幾乎沒怎麽掙扎,就用點頭表示讚同。
在他起身離開房間時,副聯首在後說了句:“管好你的兒子,別讓他變成你的負累。”
祁染全程保持著沉默,直到房門關閉,客廳只剩下三個人的影子。剛才的對話讓他五味雜陳,伊文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幾句話解決了爭端,讓他從整個事件中抽身了,但是……
他低著頭,一言不發,直到副聯首在沙發上坐下,鍾長訣問她是否要喝茶的時候,他才恍然回神,向調停人道謝。
副聯首淡淡地接受了他的謝意,望著茶杯感歎:開戰之後,好茶是越來越難得了。然後,她轉向祁染:“過來喝口茶,一直站著,好像我在訓話一樣。”
祁染在她身旁坐下,在氤氳的茶香味中問:“您為什麽要幫我呢?”
“當然是受到了騎士精神的感召,”副聯首愜意地靠在沙發上,瞥了眼鍾長訣,“怎麽,跟聯首相比,你更願意欠我人情?”
鍾長訣對此不置可否,但還是謝謝她放下球杆,過來救場。
“不用謝,”副聯首說,“我的利息可是很高的。”
她觀察著祁染的表情,笑了笑:“得救了,但是高興不起來?”
祁染愣了片刻,意識到她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但還是輕輕搖了搖頭。
“不用想著禮不禮貌,”副聯首放下茶杯,“我難得能跟實誠人說話,在想什麽,說給我聽聽。”
這樣溫柔又勸誘的語氣很難拒絕,祁染猶豫片刻,開口說:“我們選出來的議員都是這種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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