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與常人一樣,有這個欲念,但它始終在記憶的牢籠中沉眠。
昨晚,它忽然被喚醒了。
一旦醒來,它總是潛伏在意識的角落,窺伺著,試探著。
這幾天,總會冒出一些時刻,讓他觸碰到他。走過門廳時的擦肩,走路時衣擺的剮蹭,撣去落灰時的輕拂。
這種契機越來越多,仿佛那頭巨獸越來越躁動不安。
他一向不喜歡無來由的侵擾,更何況祁染——那侵擾的來源,他根本看不清。
帶著隱隱的焦躁,他結束一天的事務,比平時更早回了宅邸。進門前,他看了眼表,晚間新聞即將開始。走進客廳,祁染果然守在沙發上。
他走到祁染身旁坐下,對方以微不可見的幅度,往後縮了縮。
他皺起眉,那晚之後,他一靠近,祁染就宛如驚弓之鳥。
對方似乎不想和他對話,打開終端,瀏覽起網頁來。他瞟了一眼,是在搜集法案的反響。
不知怎麽,他想這裡多待一會兒,於是拾起沙發上時常長出來的書,眼睛在書頁上,余光卻注意著身邊人。
靜謐的氣氛持續了一會兒。忽然,祁染翹起了嘴角。笑起來時,那張臉確是媚眼如絲,明豔照人。
鍾長訣難得看到他露出笑容,不自覺看住了:“什麽事這麽高興?”
奇怪的是,祁染一聽這提問,立刻收斂了笑意,轉為尷尬:“沒什麽。”還欲蓋彌彰地關掉終端:“我上樓了。”
在祁染起身前,鍾長訣迅速行動。他身高臂長,一探身就握住了祁染的終端,祁染驚了一下,按住不給。他乾脆握住胳膊,連人一起搶了過來,圈在懷裡。
祁染一瞬間僵住了,像雕塑一般,停止了掙扎。
鍾長訣把他的手臂拽到身前,打開終端:“跑什麽?這麽心虛?”
屏幕停在虹鳥聯盟的主頁,上面是聯盟人士對法案的評價。
有個城市景觀設計師認為,首都在規劃的時候,用來設立偉人雕像的場地太多了,導致現在還有空位。因此他建議,可以在這些地方放一些反面教材,比如想出《戰時臨時法案》的聰明人。
鍾長訣挑了挑眉,繼續往下翻。
另一個人寫了一則謎語:一架載著貝肯、倫道夫和鍾長訣的飛機墜毀了,誰能得救?
答案:聯邦人民。
鍾長訣將目光從屏幕上移開,冷冷地看著他:“我記得某人發過誓,永遠站在我這邊。”
“我……”祁染努力不去想在他懷裡的事實,“我沒看到下面那個……他們還挺有幽默感的……”
鍾長訣淡淡地說:“是嗎?”
他這語氣裡有些東西,讓祁染不敢說話了,只是垂著眼。
他望著懷裡的人。在極近的距離下,美麗也被無限放大了。他慢慢地低下頭去,鼻尖幾乎相觸。
祁染渾身緊繃起來,極力往後仰,忽然失去平衡,倒在沙發上。鍾長訣的手放在他的腰上,順勢被他帶下來,壓在他身上。
祁染的神色可稱得上恐慌了。前兩天剛演過,又要來一場?而且在處處監控的宅邸裡,哪能作假?
“將軍,”祁染攥緊沙發背,“你想幹什麽?”
鍾長訣端詳著他的表情:“你覺得呢?”
“我……”祁染的目光搜尋著,試圖找到脫逃的縫隙,“我有點不舒服,你先放開……”
鍾長訣繼續往下壓,沙發上的人瞬間止住了呼吸。
他在只差毫厘時停住:“這麽害怕?”
祁染深吸一口氣:“如果我說是呢?”
鍾長訣靜靜地看著他,沒有放開,也沒有進一步動作。
忽然,不知誰按到了某個按鍵,屏幕亮起,SUN的台標在余光中閃爍。
晚間新聞開始了。
“能讓我看新聞嗎,將軍?”祁染說,“了解時事對我很重要。”
鍾長訣盯著他幾秒,最終退後,讓他坐了起來。
房間的時間恢復了流動,主持人字正腔圓的聲音響起。
第一條新聞是:在首都廣場,數百名和平主義者舉行了一場未經批準的遊行示威。警方多次警告,示威者拒不解散,並開始采取暴力手段。部分極端分子向政府大樓投擲燃燒瓶,導致多名執勤警察和無辜路人受傷。
下面跟著另一條:一夥自由主義者潛入南部一處能源站,試圖破壞輸電設備,抗議政府的能源分配政策。盡管他們聲稱此舉是為了引起社會關注,但嚴重威脅了當地居民的用電安全。
聯盟部分成員開始走極端,可政府也沒有坐以待斃。警方逮捕了所有示威者和參與破壞行動的人員,並以“危害公共安全罪”立案偵查。
祁染默默地看著,等新聞結束,他轉向鍾長訣:“法案會通過嗎?”
“會。”
祁染沒想到他回答得這麽斬釘截鐵,又提出了海灘邊的問題:“聯首怎麽讓黨內成員都站在他這邊?”
“法案在補償激勵和政策優惠裡留了空間,”鍾長訣說,“在國防工業和基礎設施建設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大型企業,會獲得資源傾斜,而對於受到影響的傳統工業,為了穩定民生,政府會加強對龍頭企業的支持,集中生產,增加效率。在這個過程中,很多中小企業會毀滅。蛋糕雖然變小,但分蛋糕的人也變少了。”
祁染靜默良久,總結道:“所以,你們會讓百萬富翁破產,讓億萬富翁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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