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原主小時住過的托養所,從低矮的圍牆、偏遠的地段來看,是家貧簡的托養所。
原主將身份賣給他,附加要求就是:將買賣所得全部交給一位名叫“林弋陽”的女性。
從名字來看,這位女士和祁染一樣,是東元人。
“我住在托養所的時候,林姐是負責照顧我的護理員。被收養之後,我再也沒見過她,”對方說,“我虧欠了她很多,如果可以,送錢的時候,能順便幫我看看她過得好不好嗎?放心,我認識她的時候還是小孩子,這麽多年了,她不會發現的。”
祁染調查了這位女性,發現她還在那家托養所,只不過從護理員,變成了所長。
祁染在大門按了鈴,心裡忽然忐忑起來。這畢竟是他第一次面對原主的故交。
他等了一會兒,一個女聲通過對講機傳出來。或許是年久失修,能照見來人相貌的屏幕已經不亮了,聲音也夾雜著電流的刺啦聲:“請問是哪位?”
祁染定了定神,報了名字。
對面的聲音停滯一瞬,忽然激動起來:“祁染?天哪,你等會兒,我馬上開門。”
他在門口站了兩分鍾,隨著開鎖聲,一位比他年長幾歲的女人跑出來。對方長著一張溫柔可親的臉,頭髮在腦後隨意扎成一束,剛才大概是在乾活,雙手濕淋淋的。她上上下下端詳了祁染一陣,最後定在他的臉上。手濕著,不方便用親近的動作表示熱情,只能用亮晶晶的眸子看著他:“都快認不出你了!”然後說,“快進來。”
這份熱情讓他晃了晃神。因為不是對他的,而是對原來的祁染的,他覺得受之有愧。
他跟著林弋陽走進大門,看到“彩虹之家”的大體布局。一棟兩層小樓和磚牆圍起中間的院子。地面鋪著石板,左上角種著一棵年代久遠的梧桐樹,右上角有一個小巧的園子,種植著一些簡單的蔬菜和花卉,幾個大一點的孩子在那培土澆水,弄得滿手是泥。院子裡還有一個簡易的遊樂區,有破舊的秋千和滑梯,小一點的孩子們尖聲叫著,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個滑下來。
“不好意思啊,”她一邊走進屋子一邊卷起袖子,“本來想好好坐下聊,但是馬上要開午飯……”
祁染跟著她走,時不時躲閃衝過去的小孩子。他環顧四周,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這裡只有你一個大人?”
“不是,”她重新拿起刀,“還有兩個護理員的,家裡人戰死了,這幾天回去奔喪。其實三個人也遠遠不夠,孩子越來越多了。”
祁染看著她在後廚忙碌,在旁邊觀望了一會兒,卷起袖子說:“我來幫你。”
“不用不用,”林弋陽伸手擋開他,“怎麽能讓客人乾活。”
“我是這兒長大的孩子。”
林弋陽看了他半晌,低頭笑了笑,把各種罐頭打開:“大了就是不一樣啊。”
祁染本來打算幫忙燒點湯,可劃開電磁灶的按鈕,卻沒有任何反應。
“壞了,還沒來得及修,”林弋陽解釋,“不用麻煩了,人手不夠,開火太費時間,就吃現成的吧。”
祁染最後隻幫她打開了罐頭。
飯廳在一樓中央,等他們把午飯端過去,孩子們已經按照平日裡的小團體分組坐好了。飯廳正前方有一個很大的顯示屏,上面正放著一部兒童影片。
顯然是知道午飯吃什麽,每個人臉上都是倦怠的表情。
“怎麽又是罐頭啊,奶奶從來不讓我吃冷的。”一個孩子大聲抱怨。
“你有家了不起啊。”同桌的男生冷冷地說。
孩子癟著嘴,剛要伸手拿罐頭,就被同桌的男生打了回來。“要先禱告。”
那個男生似乎是年紀最大的,看上去有十四五歲。他交握雙手,閉眼開口:“萬能的生命之樹,慈悲的創世神……”
聽到這一句,孩子們紛紛學著他的樣子握起手來,包括祁染身邊的林弋陽。
這是原靈教聖典中的故事,每個教徒都耳熟能詳。上古時代,神創造了人類、動物、星辰河流。神賦予人類智慧,令他們守護世間,但隨著時間流逝,人類不斷發展壯大,貪婪與權力的欲望隨之而生,神震怒,降下滅世洪水。
當然,人類並非全部無可救藥,某些族群仍保持純潔和虔誠,出於憐憫,創世神指示他們建造方舟。這艘方舟載著他們及萬物的種子,在滾滾洪流中飄搖,等待洪水退去,重建世界。這些幸存者是人類新紀元——也就是現代世界的創始人。
在科技普及的今天,原靈教仍然擁有龐大的信徒數量。甚至,有些信徒還會把聖典裡的滅世洪水,和歷史上的“大滅絕”混為一談。後者明明是小行星撞擊形成的,而且在初紀元,幾十萬年後,人類才誕生。
“你不信教啊。”禱告結束後,林弋陽把罐頭遞給他。
祁染輕輕地“嗯”了一聲。
午餐實在乏善可陳,營養罐頭只能維持生命體征,並不能滿足口腹之欲。不過開戰以來,新鮮食品產量大幅下滑,價格飆升,罐頭實惠多了。
吃完飯,大部分孩子自覺地將空罐頭和餐具收拾起來,集中到一張桌子上。
“阿斯特,”林弋陽說,“幫我搬進去好嗎?”
那個最大的男生點點頭,站起來搬盤子。與此同時,飯廳最前方的屏幕忽然傳來嗡鳴聲。這聲音像是集合的號角,飯廳頓時響起混亂的腳步聲。
Top